第一十五章 為難的大家長
柳老爺子平日裏雖然看似在家裏不管事，但其實家裏所有人的性格、脾氣，他心裏都是門兒清！
林茉在和林蘋兒說話的時候，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所以剛剛兩人的對話他全聽在耳朵裏，十分驚訝。
一來，他驚訝於平日裏看上去最守規矩的蘋兒，竟然暗地裏和自己堂妹的未婚夫暗中往來。
二來，他也驚訝於林茉，這個他平日裏根本就沒有注意過的孫女，居然這麽有心計！
就這麽借著張氏的手，讓蘋兒暗地裏吃了個大虧！！
她既然這麽厲害，當初怎麽會傻乎乎的，任由自己的未婚夫就這樣被搶走？
是覺得那魏家小子不是個良人，還是老、二沒了，所以她不得不爭？
其實，對於老妻張氏和三兒媳婦沈氏欺負二房王氏母子的事情，柳老爺子心裏是一清二楚！
但是不聾不啞，不做家翁。
在一個家裏做家長，哪可能真的把一碗水端平？
再說了，柳老爺子也有自己的道理——
老、二雖然一向孝順，但卻不會對張氏盲從，因此，他活著的時候，張氏就算再怎麽看王氏不順眼，二房的日子也不難過。
老、二沒了之後，家裏銀錢的主要來源還是要指著三房！
老三、不像老、二，性格沉穩，重親情，不計較。
他小心思多，虛榮，想要讓他為家裏多貢獻，就得讓他覺得自己受重視。
二房雖然收點委屈，但畢竟也沒凍著餓著，就是幹點活兒而已，能算的了什麽呢？
這鄉下莊戶人家的媳婦孩子，有幾個不是從小就幹活兒的呢？
等他和張氏沒了，二房的幾個孩子也長大了，到時候給他們分家，讓他們自己去頂門立戶，那好日子不就來了？
柳老爺子下意識的把問題的根源，從冷暴力轉移到了體力勞動上。
這樣看來，至少張氏和沈氏的行為挑不出什麽大錯！
同時也給他自己的冷漠找了理由——
不過是女人的小心眼，也用不著他這個一家之主管後宅的事情。
但是今天就不同了。
茉兒她話裏話外一直拿蘋兒的名聲說事兒，這女人家，最重要的就是活個名聲！
要是她真的豁出去，鬧出什麽不好聽的事情，不要說是蘋兒了，隻怕柳家所有待嫁的姑娘都要跟著受牽連！
到時候別人還不在背後指著脊梁骨戳死他們家？？
掂量完輕重之後，柳老爺子迅速在心裏下了決定，於是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任由柳茉在自己麵前“敲詐”柳蘋兒。
他甚至還在張氏要發難的時候，攔住了她，為的就是讓柳茉出了這口氣，在柳蘋兒出嫁之前能消停點！
是的！
哪怕原主都羞憤自盡，柳老爺子也從沒想過要阻止這樁婚事！
他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子孫中能出現一個讀書人，他老柳家也好改換門庭，從地裏刨食兒的泥腿子變成官宦人家！
哪怕是出個舉人，那也是鄉紳，對吧？
那個魏昇明，十五歲的時候就中了童生，聽說今年中秀才的可能性非常大！
孫女他不止一個，而十裏八鄉的秀才卻是屈指可數！
因此，就算知道蘋兒在背地裏使了手段，他也隻能暗自慶幸自己的孫女有本事，而不是去指責她不該搶了自己堂妹的未婚夫！
至於茉兒……
委屈就委屈了吧。
畢竟哪個少年不愛色？
那魏家小子這樣，就算她不解除婚約，日後嫁過去也不得夫君寵愛。倒不如等年紀大了，找個鰥夫或者是二婚頭，畢竟能把她當個物件兒！
這人，還是得有多大碗，吃多少飯不是？
所以，柳老爺子雖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任由柳茉“胡鬧”，但心裏卻還是有點生她的氣。
覺得她不懂事兒，看不清自己的斤兩。
所以，他把柳茉叫到身前之後，一開始沒有說話，而是用眼睛看著她，希望能夠給她些壓力，讓她知道自己雖然默許，但是卻不讚成她的行為的。
可柳茉是什麽人？
她上輩子不知道給多少位高權重的大人物看過病，就連在頂端那位麵前，也是不卑不亢，怎麽會被一個農村老頭的眼神嚇到？
要真是那樣的話，不用等別人動手，她自己都能先拿針戳瞎自己！
於是，柳老爺子心塞的發現，就算自己看上去再怎麽生氣也好，自己這個三孫女就跟沒事兒人似的，一臉的和她無關！
見她油鹽不進，柳老爺子隻能咳嗽兩聲，道：“那個……三丫頭，爺有話要跟你說。”
對於柳老爺子那點心思，柳茉是清清楚楚。
她心中冷笑，麵上卻老老實實的叫了一聲爺，然後靜靜地等著柳老爺子開口。
見她一臉乖順的樣子，柳老爺子心裏舒坦了不少，不但語氣比之前緩和了許多，還上來就站在了柳茉這邊——
“三丫頭啊，我知道，和魏家的婚事，是你受委屈了。”
他年輕的時候好歹也讀過幾年書，肚子裏還是有點墨水的，因此，雖然沒能考取功名，但他一向也以讀書人自居，相對於其他人來說，說話也比較“講理”一點。
不過柳茉心裏很清楚，這話不過是柳老爺子的開場白，重頭戲還在後麵！
於是，她也不說話，隻是擺出了靜靜聽著的姿態，等待著下文。
柳老爺看著柳茉，表情卻有些怪異。
他之所以上來就擺明態度，是想要告訴柳茉，自己是站在她這邊的！
先動之以情，再曉之以理，事情就很好解決了。
可沒想到的是，事情的發展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
聽了他的話之後，柳茉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就讓柳老爺子有種被噎住的感覺，一時間，竟有些架在原地，不知道怎麽繼續下去！！
他看了柳茉一眼，輕咳了一聲，才繼續道：“爺知道你委屈，但你終歸是咱柳家的女孩兒，遇到事情得為柳家的名聲考慮！
人家魏家幾代以來，代代都有至少一個秀才，聽說祖上還出過舉人！那樣的人家能和咱家有來往，那是全靠你爹的醫術高明，救了魏家那小子，這才算是讓人家欠了人情……”
柳茉沒有說話。
她就站在那裏，靜靜地聽著柳老爺子念叨著原主爹和魏家的淵源。
柳老爺子一個人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遍之後，覺得鋪墊的差不多了，才話鋒一轉，道：“可是……”
來了！
柳茉精神一振。
終於進入正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