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吃飯的規矩
柳茉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張氏在屋裏嚎了一嗓子：“大丫頭！三丫頭！磨蹭什麽呢？！敢偷吃試試？！”
柳芳兒被吼得身體一顫，柳茉聞聲則吐了吐舌頭，安撫性的衝她笑了笑，趕緊端著菜碗進了屋。
柳家吃飯一向都是男女分開的，未成年的男孩則是跟著女人那一桌坐。
兩桌的菜也並不一樣。
柳文清活著的時候，每個月往家裏拿的錢不少，所以家裏的吃食雖然比不上富裕人家，但也是頓頓都有一個肉菜或者是雞蛋。
當然，這個肉菜不是像雞鴨魚排骨這類的大肉，而是帶著肉絲的菜。
雖然聽起來不算什麽，但是放在莊戶人家，已經是相當不錯的好日子了！
可是柳文清去世之後，家裏的情況就不一樣了——
最能賺錢的人沒有了，還有幾個讀書人要供，偶爾還要接濟一下，在鎮上給人當教書先生的大房柳文孝一家，這日子一下子就緊巴了起來！
張氏這人，本來就摳門，拿到的錢少了，自然就更變著法兒的省錢。因此，柳文清死後，柳家的生活水平也急劇下滑，幾天才能見到一次肉菜或者雞蛋不說，二房的幾個人連吃飽都不容易！
這也是為什麽張氏讓柳芳兒給柳茉衝雞蛋水的時候，沈氏會氣成那樣的原因。
而今天，桌上的飯菜也是相當的簡單。
所有人碗裏都是糙米，隻有柳老爺子麵前放著一碗高粱米，菜則是簡簡單單的兩大盆，一個燉白菜，一個茄子拌土豆。
白菜說是燉，其實不過和清水煮差不多，張氏甚至連醬油也不準王氏放，隻是放了一點鹽巴而已。
而柳老爺子麵前，還放了一小碟炸花生米，算是他這個一家之主的特殊待遇了。
折騰了一天，眾人也都餓了，柳老爺子拿起筷子先吃了一口之後，所有人便也跟著動了筷子。
因為家裏其他的男人都不在，所以男人這邊，他自己一個人一桌，吃的很是舒坦。
可女人這桌，卻又出了幺蛾子。
張氏的性格很強勢，身為柳家女主人，她自然要無時無刻不強調自己的地位，這就集中體現在對銀錢和家裏兒孫的掌控上。
而這掌控，自然也包括吃飯。
誰吃什麽，吃多少，她雖然嘴上不說，心裏卻是暗自下了標準的。
如果有人不識相的越過了這個線，她就算當時不發作，事後也會找借口把人大罵一頓出氣才行！
所以日子長了，張氏這桌上的所有人都漸漸的對自己應該吃什麽菜心裏都有數。
首先，張氏自己肯定是金字塔尖兒上的人，她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當然，這桌上能擁有這樣待遇的，除了她之外，就隻有現在不在家的柳珠兒。
然後是四郎，他年紀小，用沈氏的話說“正在長身體，也吃不了多少”，所以張氏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再其次是沈氏母女。
她們兩個是素菜管夠，可葷菜要是超過了三筷子，就要挨瞪，要是超過五筷子，那不出兩天，就會被張氏隨便尋個由頭罵一頓！
再接下來就是柳芳兒和小五，他們倆葷菜基本上是一口不能動的，想吃的話還要看張氏的心情。
如果哪天張氏心情好的話，有可能大發慈悲，“賞”他們一人一筷子。
最後就是被稱為喪門星的寧氏和討債鬼的柳茉了，這倆人基本上就是菜湯拌飯，而且還經常隻能吃個半飽。
剛在腦海中搜索出這些記憶的時候，柳茉的心裏是懵逼的——
她其實也曾經聽說過古代農村因為經濟的原因，一大家子人往往施行分餐製，但是這也僅限於男人和女人。
她是真沒想到，一個桌上吃飯的人都能被張氏劃分為三六九等！
簡直讓她大開眼界！
張氏當自己是什麽人？！
皇太後嗎？！
柳茉也沒管那麽多，她先是吃了一口飯，有些不適應的嚼了幾口之後，才勉強把粗硬的糙米咽了下去。
然後，她把筷子伸向那盤茄子拌土豆。
剛剛夾起了一塊茄子，她便聽到張氏咳嗽了一聲。
柳茉明白，這其實並不是張氏喉嚨不舒服，而是她覺得自己吃一口飯就夾菜的舉動很不應該。
按照慣例，應該是三口飯就一口菜的，而且一次也不能夾太多。
要是換了原主，這時候肯定也就乖乖的把菜放回去了。
可柳茉哪裏肯搭理張氏那一套？
她就裝作沒聽見的樣子，直接把茄子夾回碗裏，就著一口糙米飯吃了下去。
唔，雖然是她上輩子很少吃的農家飯，但是不得不說，王氏拌菜的手藝真的很好！
隻是簡簡單單的茄子、土豆和大蔥，被她用農家醬一拌，倒是別有一番鄉村風味。
這麽想著，她索性又加了一筷子蔥和土豆，和著另一口飯吃了下去。
張氏見狀，臉“呱嗒”一下便撩了下來。
一時間，桌上的氣氛便顯得更加沉悶。
偏偏這個時候，四郎卻不識相的把碗往桌上一放，抬頭看著沈氏，大聲道：“娘！這些不好吃！我要吃雞蛋！”
沈氏之前被柳茉擠兌的不輕，又被迫不得不答應和王氏輪流幹活，再加上女兒又損失了兩件金首飾，心裏正憋著一股火沒處撒。
此時見四郎這麽說，便假裝歎了口氣，陰陽怪氣的道：“吃什麽雞蛋？咱家現在過得什麽日子你不知道嗎？”
“你又沒被退婚，也沒尋死覓活的，哪有雞蛋給你吃？！”
說著，她拿起四郎麵前的碗，用勺子舀了一勺豆腐加糙米，送到兒子嘴邊：“四郎乖，咱沒人家金貴，吃這個就行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故意用眼神斜睨著柳茉，給她話聽得意思很明顯。
誰知道沈氏這點小心思完全是拋媚眼給瞎子看了！
柳茉壓根就沒把所謂的退婚放在心上，聞言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隻是伸出勺子，舀了兩勺白菜湯，然後繼續埋頭默默的吃了起來。
沈氏見狀麵色一僵，她剛要說什麽，一旁的四郎卻不幹了。
他一把推開沈氏伸到麵前的勺子，大聲道：“我不要！我不要吃這些破飯！我要吃雞蛋！我要吃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