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混
柳鬆靠坐在床上，看著碗裏的餛飩，隻覺得胃裏心裏都堵得不得了。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沈氏今天鬧這一出，不過是兩個目的。
一個是嫌他看病花錢多，另一個就是不滿他吃小灶。
其實他也曾經跟柳老爺子和張氏提過，自己每天不是躺著就是坐著，根本不用吃的這麽好，可卻被張氏駁回了。
誰知道今天沈氏卻鬧了起來。
說什麽不懂事，什麽護食，其實還不是說他心裏沒有別人，有好吃的不知道讓著大家？
一時間，柳鬆臉上火辣辣的。
他從小到大，不管走到哪裏，都是被人誇讚的份。
什麽時候被人這麽不客氣的當麵指桑罵槐過？
他心裏暗自歎了口氣，放下碗，對柳茉道：“你去幫我拿兩個空碗來。”
柳茉：“……”
這人現在使喚她還使喚成習慣了！
心裏雖然無奈，但在這個節骨眼上，她肯定不會跳出來引人注意。
於是便悶不吭聲的出去拿了兩隻空碗，放在了柳鬆麵前。
柳鬆休息了好些日子，身上的傷也已經結痂了，動作稍微小一點，已經不會扯到傷口了。
他一手端碗，一手拿著筷子，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碗裏的餛飩平均分到兩個碗裏麵，然後對柳茉道：“給四郎和五郎一人一碗分了吧。”
“分什麽分？不許分！”柳茉還沒來得及答應，張氏便瞪了柳茉一眼。
嗬斥住柳茉之後，張氏轉頭看向柳鬆：“大郎，這是給你做的，你吃就行了！我看誰有什麽話說？！咱們老柳家什麽時候吃個東西還巴巴的上去搶了？沒臉沒皮的娘養出來沒臉沒皮的……”
“奶！”
柳鬆想也知道張氏下麵必然是一連串罵人的詞兒，趕緊打斷她的話道。
“你看我天天吃好的，也差不多吃膩了，再說我總是躺著，也不覺得餓，四郎他們年紀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餛飩就給他和五郎分了吧。”
說完之後，還一直衝柳茉使眼色，示意她動手。
柳茉才不動手呢！
她幾乎可以肯定，隻要自己動手，招來的肯定是張氏的一頓暴罵！
現在明顯是三房想要鬧事，柳鬆想要平息，而張氏心裏也憋著氣，她幹嘛上趕著做個出氣筒？
她又不是受虐狂！
柳鬆似乎也明白柳茉的無奈，見狀沒有再堅持，而是歎了口氣，自己動手把餛飩分到了兩個碗裏，推到炕沿邊：“四郎，五郎，你們倆吃了吧。”
四郎聞著雞湯餛飩的味道口水都要流下來了，但張氏在家裏積威甚深，他一時猶豫著不敢上前。
五郎卻搖了搖頭道：“大哥你吃吧，我不吃餛飩。”
張氏這個時候似乎也意識到了大孫子的堅持，哼了一聲道：“剛才又哭又鬧的，現在裝模作樣給誰看呢？你大哥讓你吃，你就吃吧！吃了之後念你大哥一個好，別回頭好吃好喝的再養出一個白眼狼來！”
說完之後，還狠狠的剜了一眼沈氏。
沈氏被張氏瞪得一哆嗦，但想想自己的兒子，還是忍住了沒有上前。
四郎卻不管那麽多。
他一聽張氏鬆口了，趕緊走上前去，把屬於自己那碗餛飩端過來，大口大口的往嘴裏扒。
相反的，五郎卻沒有動靜。
柳鬆見狀不由得有些吃驚，
他忍不住問道：“五郎，你怎麽不吃呢？一會兒涼了就坨在一起了。”
五郎搖搖頭，伸出小手把餛飩碗向柳鬆的方向推了推，小聲道：“我不吃，大哥你受了傷，需要補身體，還是你吃吧。”
柳鬆現在心情極差，可五郎的這些話卻讓他覺得心裏溫暖不少，他勉強笑了笑摸了摸小五的頭：“五郎你吃吧，大哥每天在炕上躺著，也不怎麽餓。”
柳茉注意到，柳鬆在說道“每天在炕上躺著”的時候，眼中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自嘲與無奈。
柳鬆原本以為小五不是不想吃，而是平日裏被張氏嚇怕了，根本就不敢吃，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勸說。
可他沒想到的是，自己都這麽說了，小五依舊堅定的搖頭：“我不吃，二姐說，受傷的人需要營養，我沒受傷，所以這餛飩應該給大哥吃。”
“你胡說！”
他話音剛落，四郎就抬起頭，不顧嘴裏還喊著餛飩，模模糊糊的叫了起來：“才不是這樣呢！我娘說了，隻有在念書的人才需要營養，才應該吃好吃的！”
如果是在平時，小五肯定就不和四郎爭了。
可柳茉這段日子教他認字，陪他說話，在他小小的心裏，已經把柳茉的話當做聖旨差不多。
又怎麽能讓不太喜歡的四郎反駁柳茉的話呢？
於是，他破天荒的還嘴道：“不是這樣的！二姐說了，貧寒人家的孩子也能念好書，也能考狀元，但是生病的人要是不吃點好的補身體，病就好的慢！二姐說的才是對的！”
“她一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麽？”
小五說話期間，四郎已經把碗裏的餛飩連湯吃了個幹幹淨淨。
他末了一把嘴上的油，不屑的道：“之前她有病的時候，我娘就說了，反正有病了就是個廢物，根本就不用浪費錢去請郎中，給她吃好的根本就是在浪費銀錢，這些錢還不如省下來給我補身體，這樣我才會學習好！所以好吃的本來就該給我吃！”
小五年紀小，可卻也聽明白四郎說的“她”指的是柳茉，而“看郎中浪費錢”指的也是柳茉上吊那一次。
他頓時氣得滿臉通紅，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柳茉跟他相處了這麽長時間，自然知道小五氣成這樣是因為心疼自己，於是趕緊把他拉到自己身邊，用手摸著他的頭以示安撫。
她自己則看著四郎似笑非笑的道：“哦？三嬸是這麽跟你說的？生病的人都是廢物？請郎中都是浪費錢？那行啊！以後你們也別生病，生病了也不給你們看，直接把你們扔到大街上，讓你們自生自滅好不好？”
四郎不知道自生自滅是什麽意思，但他直覺柳茉說的不是什麽好話，頓時跳起來道：“那不一樣！我們和你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