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同路言話
唐寧低頭看去，隻見距離近了，果見她膚白勝雪，淡雅怡人，最重要的，便是那三分冷淡、七分貴氣，倒比之前遠遠瞧著，更美豔動人三分，嘴裏卻淡淡道：“好看倒是好看，卻終究蠻橫了些，算不得天下頂尖兒的美人。”
邢清清道：“那天下頂尖兒的美人又是怎樣？”
唐寧腦海之中忽然湧起仙女師姐的絕世姿容和孟軻丫頭的俏麗嫵媚，二者對自己都是一等一的好，一等一的親近，一等一的恩惠，隻是如今卻全然不知生死。
想著，他心中不由泛起絲絲沉鬱，淡淡道：“你扯遠了，說你的事呢。”
邢清清見他不答，輕哼了聲，過得半晌，卻又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你方才說，中州部族首領之女都是公主，這卻錯啦，中州可沒有那般的傳統，卻有另一個規矩——整個中州，唯有祁水九部共推的公主，才算是中州公主。
公主二字，乃是與祁水九部部族首領、聯盟大長老同級的稱謂，除了丘山聖主，便是公主最大啦。”
唐寧笑道：“那倒是威風，隻是如此威風的你，怎的又要死要活的？”
邢清清道：“許多人都如此以為，卻不知這稱謂並非與生俱來，而須得出身高貴，且經過諸多考驗、積累諸多功勞才行。
我並非九部最出色的女子，隻不過因緣際會，才得此殊榮，本就並不穩固，這次迎太歲長老棺淳，便是父親運作良久才為我得來的機會。”
她輕歎一聲，又道：“隻可惜，我卻把這次機會變成了災難，九部軍團損失慘重不說，更丟了太歲遺體，辱及祁水九部聲威，隻怕再與公主名分無緣。”
唐寧不屑道：“即使如此，不做那公主也便罷了，怎的，沒了公主名分，便活不了了？那這天下女子，隻怕都得尋死才是。”
邢清清搖了搖頭，冷笑道：“你道我父親為何竭力扶持我做那公主？他想要的是一門雙傑，名耀中州。如今我卻丟了公主名分，更丟了父親的臉，隻怕回去後，便要被扔進丘山龍窟接受家法啦，那地方，可沒見人活著出來。”
唐寧皺眉道：“隻是做錯一件事，就要喪命？什麽家法如此嚴苛？你父親是一部之主，他又怎會看著自己女兒殞命？”
邢清清臉上露出一絲嘲諷，冷冷道：“你道是其他人要丟我進那丘山龍窟麽？恰恰正是我父親必要處罰我的，我原本有姐妹三人，如今卻隻剩我一個……”
唐寧見她默然，臉上盡是諷刺、冷冽、恨意，陡然想到一個可能，心下不禁發冷。
“你父親……殺了你另兩位姐妹？”唐寧問道。
邢清清瞧了他一眼，薄唇緊緊抿著，並不說話，唐寧卻已然知道答案。
“哼，你父親也未免太過狠辣殘忍，連自己親生女兒也下得去手，不僅枉為人父，更不配做一族之長。”唐寧冷冷道。
邢清清聽著，不僅微微一愣，道：“你真是那出自東皇山的弟子？”
唐寧倒也沒想隱瞞，自己在宣漢山時便已經說過出身，點頭道：“正是，怎麽？”
邢清清奇怪道：“傳聞天下五皇，便屬東皇最是殘暴狠辣，但凡看不過眼的人，必然殺之後快，怎的你作為他弟子，卻說出這般話來？”
唐寧一愕，之前倒不曾聽聞這說法，想著如此情形之下，邢清清著實不用誆騙自己，那必是自己那便宜師尊的確狠辣殘忍，嘴角抽了抽，道：“卻也不曾聽說我師尊殺過自己兒女的，這是兩碼事。”
邢清清撇了撇嘴，道：“你師尊一生未娶，哪來的什麽兒女。”
又多了個知識點……
師姐雖然對自己那便宜師尊更熟悉百倍，隻是師姐對師尊終究敬重居多，且性子清冷、鮮言寡語，自己和她相處數月，倒也著實沒聽到多少關於師尊東皇的事情。
唐寧不想穿幫，並不接話，問道：“這麽說，你回去便是一死，倒不如就此遠走，天下之大，總有你容身之處的。”
邢清清目露茫然，慘笑道：“我從小生在祁水之畔，長在祁水之畔，離開祁水九部，又有哪裏可去？”
唐寧瞧了她一眼，不屑道：“天下廣闊逾百萬裏，哪裏養不活你個小丫頭片子？的確不行，去荒外野蠻之地，開一片田，種點兒瓜果蔬菜，難不成還能餓死？”
邢清清聽著，不禁愣住……那般生活，她倒當真不曾想過，隻是如今仔細想想，好像心中天地當真瞬間寬闊萬倍。
良久，她忽然展顏一笑。
唐寧見著，隻覺得有些目眩神迷。
這丫頭雖然刁蠻，可“中州第一美人”的名頭似乎當真不是蓋的，一笑之間，登時如雲消雪霽，光彩照人。
兩人一路往北，或而說說話，或而都是沉默不語，直到天色漸漸明晰，一輪巨日從雲脈之中升騰而起，唐寧才將邢清清放了下來。
“接下來去哪兒？”唐寧問道。
邢清清離開唐寧懷抱，忽覺心中有些悵然若失，卻終究掩藏得很好，問道：“你要去哪兒？”
唐寧撇了撇嘴，道：“我們沒那麽熟，甚至還算有仇，你管我。”
邢清清卻不理，又問道：“你要去哪？”
唐寧瞧了瞧這奇怪女人，無奈道：“我身上有傷，自然是尋個好所在養傷了。”
這裏離祁水九部起碼百裏，自己隨便往哪裏一鑽，倒也不怕邢清清率大軍尋仇。
邢清清卻嘴角一揚，笑道；“獨自養傷可不是個好選擇，入定之後，莽荒野獸、行走遊俠，可都是足以危及性命的東西，看在你救我一次的份上，我陪你一段路吧。”
唐寧神情古怪的瞧了邢清清半晌，忽而伸手摸了摸她額頭，邢清清卻竟也不避不閃。
唐寧收回手，道：“也沒發燒呀，怎的淨說胡話？老子是嫌命長了還是怎的，用你給我護法？”
邢清清臉色微微暈紅，薄怒道：“你道我想麽，我沒地方去，除了祁水九部的人，全天下也就認得你啦，我能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