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甜兒口蜜腹劍;聲揚偷雞蝕米
老爺表情決絕,話音略一頓,又盯向甜兒,凜然問道:“甜兒,陸氏那樣對你,你為何幾次三番為她求情?”
“老爺,一日夫妻百日恩呐!二太太這次定是受了蕭聲揚的教唆蠱惑才犯下大錯的,說不定這蕭聲揚是受了仇家指使,來攪亂梁家的,切不可因一時意氣,讓親者痛、仇者快呀!”甜兒說得動情。
下人們一時沸反盈天,有人議論甜兒心地太過善良,對自己的仇人心慈手軟,會給自己埋下禍患;有人議論二太太是罪有應得;有人議論老爺恐怕要連甜兒一起懲罰,有人議論正月休妻不吉利……
老爺嗽了一聲嗓子,眾人立刻安靜下來。
“陸歌曼便是來亂我梁家的。今日除了此妖孽,我梁家方得寧日!”老爺語氣堅決。
甜兒忍著腿疼艱難跪下,求道:“老爺,求您饒了二太太吧!”
梁驍從一旁衝過來,到甜兒身邊,欲扶起她,卻被她掙開。他氣得跳腳喊道:“甜兒,你瘋了嗎?替這種人說情?上次她害得你還不夠慘嗎?你上次為她說情,她可領你的情?她犯下這等傷風敗俗之事,不值得你為她求情!”
一直磕頭的二太太突然抬起頭,衝甜兒大吼:“甜兒,用不著你這小賤人貓哭老鼠!你假惺惺的替我求情,不過是為了給你自己賺個美名罷了,我不會領你的情!”
二太太的一番話,再次引發眾人的議論狂潮,一時間沸反盈天,有人猜測甜兒被二太太施了蠱。
梁驍怒不可遏,給了陸氏一個耳光,嗬斥道:“你這人麵獸心、寡廉鮮恥的賤貨!”
甜兒心中頗感快意:陸歌曼,你倒是眼光雪亮,我正是假慈悲、博美名,你罵我,我卻一點也不難受,隻怕你的下場就慘了。
甜兒依舊誠惶誠恐地求老爺寬宥二太太。
“甜兒,你腿還沒好,別在地上跪著了,先起來。”老爺打斷了甜兒。
梁驍立時用力扶起了甜兒,不再給她掙脫、拒絕的機會。
看甜兒站起身時又揉了揉腿,老爺不無心疼地說道:“綰心、繡雲,扶甜小姐回房。她身子弱,經受不住這麽冷的天。”
此言一出,等於是逼著甜兒回去,甜兒看看二太太又看看老爺,作欲言又止狀,然後由繡雲和綰心攙回去了。
走出院門,確認不會被別人看到時,甜兒眼珠轉了一下,露出一絲得意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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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兒走後,老爺腦子裏回想著甜兒說過的話,其中一句對他觸動很深,便是“休了陸氏,恐招來坊間種種非議,於我梁家不利……”是啊,一旦休了她,她出去到處張揚,丟盡梁家臉麵——陸歌曼不能離開!
老爺手撚胡須,沉思了片刻,微眯起眼睛,幽然說道:“陸歌曼,你可知罪?”
“妾身知罪,妾身知罪!求老爺開恩啊!”陸歌曼哀求著。
“你入我梁家多年,對老夫倒也盡心侍奉,既然甜兒替你求情,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留你在梁府。不過,一切供奉用度減半,府裏大小事務都不得插手。你要恪守婦道,不可再做出辱沒梁家的事來。否則,我絕不留你!”老爺找了個台階下,神情卻是冷峻非常。
二太太喜出望外,不住地口頭謝恩。老爺命人將她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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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蕭聲揚一人還在院中跪著。
老爺目光凝視遠方,凜然說:“至於蕭老板嘛,勾引有夫之婦,敗壞風氣,本應報官受懲,老夫看在陸氏的麵上,就不報官府了。”
蕭聲揚並沒有格外的喜悅,他知道梁老爺是顧著梁府的名聲才不報官的,他也知道,梁老爺恐怕不會就這麽作罷。
不過,他還是表現出眉梢眼角都帶笑的模樣,給老爺磕頭謝恩。
這時,隻聽老爺說道:“不報官隻是不想讓官府處罰你,而非梁家不處罰你、縱容你勾引府中人。”
果然,蕭聲揚擔心的事情要發生了。
老爺朗聲說道:“人常道‘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你們二人正是無情無義之流。陸氏老夫能留在梁府,可蕭老板……老夫就留不下了,老夫深憂蕭老板舌綻蓮花,將此事傳揚出去,壞了我梁府的聲名……”
不等梁老爺說完,蕭聲揚便諂笑著保證自己一定守口如瓶。
老爺幹笑了兩聲,說:“蕭老板不必發此重誓,你就是想說恐怕也說不成了。”說完,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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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聲揚不明就裏,正在琢磨梁老爺的話,可沒用多久,他就大徹大悟了——他覺得喉嚨裏一陣難受,有一種又疼又辣的感覺,很快他便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了……
啞藥。
姓梁的老匹夫,你真是好手段啊!蕭聲揚全明白了,那一盞酒葬送了自己的舞台生涯,自己再也不能唱戲了。他想痛罵梁老爺,奈何說不了話,他想仰天長嘯,卻隻能從喉中發出一陣咕嚕嚕的聲響……該恨誰呢?是姓梁的?是陸歌曼?還是——自己?
陸歌曼被下人帶走,蕭聲揚也被下人請出了府第。
在梁府門口,看門小廝一把將蕭聲揚推出大門,立刻重重關上了門。在關門的一刻,還傳來小廝的咒罵。
蕭聲揚苦笑了一下,渾渾噩噩地走在街上,猶如行屍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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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歌曼雖然還是名義上的二太太,地位卻大不如前。
而今,她被勒令搬去了一個僻靜荒涼的小院子,隻有一個老媽子伺候她,一切飲食用度說是減半 ,可實際上因多了許多需要她打點的地方,所以實際用在她自己身上的還不夠原來的一半;老爺再也不來她這了,她隻能獨守著這個荒蕪的小院,與孤獨為伴;老爺還限定了她的活動範圍,不準她出府,隻準她在梁府內的某幾處活動。
除了伺候她的陳媽,她很難再見到其他人了,而且,她也不願意見了——府裏的人,連那些從前給她提鞋都不配的下人,都敢嘲笑、作弄她。
絕望湧上她的心頭:從此,自己就被軟禁在這囹圄般的方寸天地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