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6 記憶

  雖然還活著，不過這些魚兒眼裏都是渾濁，完全沒有靈智。


  甚至都沒有一點陸綾記憶中魚兒應該有的靈活模樣。


  比起她印象中的小動物，差得遠了。


  這個世界就是這個樣子，她很小氣，似乎在造物的時候都分配好了，那些有靈的東西，統統都是頂層生物，人也好，魔也罷，海族的長生、靈族的天眷都是她安排好的。


  頂尖的像紅綾和洛千寒，她們是世界的女兒，集世界的寵愛於一身，擁有這天地間最強的靈根，與天地同壽，海族什麽的長生種在完全解封的仙劍鋒刃下，都如紙片一樣脆弱。


  而且，就算犯了“天條”，如紅綾一樣肆意介入三族的界戰，以不公平的角度站在人族的立場上來做事，也沒有受到世界任何的懲罰。


  長生種很多，比如靈山上的不死鳥，凰，比如海族的大祭司，比如魔族的永生女王……這些頂級的存在為什麽很少出手，顧忌同等級的人是一方麵，最重要的是，她們被這個世界限製死了。


  其實，凰已經不能被稱為是靈族了，包括魔族的女王也是，她們的實力已經超出了“靈族”、“海族”，這樣的範疇。


  從跳出實力禁錮開始，她們就已經是一種獨立的種族了，一個隻有一個個體的種族。


  這樣的長生種，是這個位麵上，最強的生物。


  而人族受到壽命的限製，天眷與天妒同時加身，是沒有這樣的至強者的。


  有沒有其實也沒差，因為凰、女王已經成為了獨立的個體，作為“外族人”，如果被牽扯進了三族，甚至四族的戰爭……那渾厚的因果之力，足以將她們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消，沒人可以與那至高的、虛無縹緲的“世界”相比，這一點在她們才邁出那一步的時候，就已經知曉了。


  但是仙劍不在這個管製的行列。


  洛千寒還好，她畢竟不是完全體，還不是魔族女王的對手，所以不會擾亂什麽，但是紅綾不同，她和自己的第一任主人將這片天地攪得天翻地覆，後者以一己之力力壓除人族之外的所有種族。


  包括各種長生種，沒有任何長生種敢麵對離火紅綾的劍刃……會死，與仙劍對抗，會死。


  準確的說，紅綾的主人是人族至今為止，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至強者。


  能夠征服紅綾，這個至強者自然不會是隻會依賴外物的廢物，但是她逃過了世界的製裁，卻沒有逃過人族的壽命限製……而且因為她強勢壓製其他三族，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這就是人族成為至強者所需要付出的代價。


  懲戒如此嚴重，甚至世界主動修複了紅綾主人帶給人族的優勢，令當時的人族舉步維艱。


  紅綾，蜀山。


  做女兒的直接出來頂撞世界，借著蜀山的手重新將人族推上了現在的位置，並且一直在做破壞平衡的事情。


  做的這麽過分，紅綾的這種行為已經是直接忤逆“本源規則”的行為了，按規矩……沒有規矩，其他生物估計剛產生這樣的想法就被修複抹殺了。


  紅綾卻沒有，她是親女兒。


  不僅沒有受到懲戒，甚至連一點代價都沒有付出。


  仙劍本來應該是公平的審判者，現在卻入了局，而且站在一個“選手”的角度做著不公平的事情。


  一個裁判有了私心，卻沒有被“解雇”，甚至連懲罰都沒有，這就足以看出“主辦方”對她的喜愛了。


  ……或許是被懲戒了的。


  至少紅綾永遠都見不到那個對自己最重要的人了。


  這樣的代價，紅綾承受不了。


  但是作為挑釁了至高規則的懲戒，她隻能默默接受。


  失去主人的痛苦，她已經承受過一次了，絕對不能讓自己妹妹踏足自己的後塵。


  當時的雪女雖然強，但是想要正麵挑戰整個魔族無疑是癡人說夢，或許集結了人族的力量可以，但是當時的雪女是獨身一人，沒有人相信她。


  但是雪女就是雪女，一人一劍就踏入了魔族的封印之地。


  “這個世界，隻要有你在，便無處不可去。”雪發少女身旁常伴洛千寒，給了世界一個驚喜。


  昭示了一柄仙劍即將覺醒。


  然後，平衡被破壞了，洛千寒並非完全體，至強者出手，雪女被擊破。


  洛千寒帶著雪女求救，於蜀山被紅綾拒之門外，姐妹從此分道揚鑣。


  不是紅綾不想救，當時的雪女雖然將死，但是因為受到了懲戒，所以最多入輪回，洛千寒還是有機會見到她的……雖然神魂被擊散，能從輪回中出來的機會幾乎為零，但是隻要有一絲希望，就有必要抓住。


  相對的，如果她救了，那麽作為審判者，她們徇私不會被懲戒，雪女卻不行。


  大概率和她的主人同樣的下場。


  她是不會讓妹妹和自己一樣，一直孤身一人的。


  當然，那時的紅綾也不會想到，洛千寒將自己千萬年來的力量舍棄了，換回一個陸綾。


  規則的影響下，現在的陸綾究竟是不是當年的雪女……紅綾真的不確定。


  陸綾沒有雪女的霸道，多了很多女兒家的柔和，矯情、善心與軟弱——表麵上。


  還有其他的東西——在紅綾看來，陸綾其實更像一個負麵情緒的結合體，但是很矛盾的，她身上有一股浩然正氣。


  神魂沒有直接爆炸也是陸綾命大。


  雪女雖然自信，但是她不瘋狂，陸綾不同，某個場景下的她，是歇斯底裏、無法控製的、瘋狂的魔鬼。


  紅綾無法知曉，當年的雪女在天地之輪中經曆了什麽，不過……陸綾不是雪女，雪塵也不是當年的洛千寒了。


  但是有一點是不變的，那就是雪塵是她的妹妹。


  所以她要保護她。


  哪怕觸犯規則也在所不惜。


  世界從來都不是公平的，紅綾可以恃寵而驕，因為她是世界的女兒。


  但是，這世界上所有的生物，嚴格來說，都是世界的子女。


  世界是偏心的，喜歡的無限縱容，而對於那些次一點的，她真的一點恩賜都不願意賞下，走獸還好，勉強還有一點自己的意識，飛禽和這些水生種真的是後媽養的，要壽命沒有壽命，要靈根沒有靈根。


  它們生下來就是被吃的。


  這樣的魚就是放在靈山靈泉養一百年也產生不了靈智，在根骨上還不如秦琴種的蔥蒜。


  “沒意思……”陸綾不再去看桶中的魚兒，她喜歡吃魚，本來還想著如果太可愛的就放了什麽的……


  現在還是算了。


  這些家夥活著也和死了沒差，在桶裏都不掙紮一下……吃了就吃了，怎麽都是死，還不如讓自己填肚子。


  看著這群沒有生氣的“鹹魚”，陸綾甚至都沒有什麽胃口——吃了這種鹹魚，她不會也變成鹹魚吧。


  以前無所謂，現在她可是勵誌要成為柳扶風的驕傲的，做一條鹹魚就真的要讓師妹和先生失望了。


  看著桶裏的這群“鹹魚”，陸綾本來想要救它們的心思都隨著這死魚煙消雲散了。


  這大概是聖母吧……不過其實隻是善良而已。


  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樣，她看不見殺戮就吃的很開心，一旦看見了就會覺得殘忍。


  像她這樣的人在修仙界是肯定是會被淘汰的，而且淘汰之前估計還會被榨幹最後的利用價值。


  善良本身沒有什麽不對，但是當它出現在自己不該存在的地方，便會帶來災難。


  比如這個世界，無論是修仙界還是各個種族……善良都隻會是累贅。


  陸綾大概是知道的，不過她不想改。


  哪怕她以後變成了惟利是圖，變成了自己現在不喜歡的人，變成了一個妖豔賤貨……但是至少她曾經是天真善良的。


  她很任性。


  她有資格任性。


  陸綾的依憑來自於柳扶風，來自於李竹子，來自於靈山。


  還有她不知道的依憑，她的背後站著世界的女兒，還是兩個。


  對於陸綾來說，在這個修為等於一切的囚籠中，或許她真的是特別的那一個——修為什麽的，有沒有都一樣。


  如果陸綾知道她背後站著的是什麽，現在的她會感覺到幸運嗎？

  不是，是惡心。


  她沒用，但是她真的不想依賴其他人，這一點柳扶風是看的最清楚的，所以她強行拉著陸綾許下了一個承諾。


  一個要依賴她的承諾。


  柳扶風比所有人都了解陸綾，包括背後的兩個裁判。


  昂首。


  “師妹……”陸綾看著遠處果樹上，那一對配合默契的姐妹，垂下眼簾。


  唐笙有唐徵，秦琴和唐刻羽作坐在一起，隻有她一個人單著。


  她想柳扶風了。


  搖搖頭，陸綾啐了自己一口。


  這才剛回山就這個樣子怎麽行，柳扶風可是要走一兩個月的……現在都堅持不住，之後的日子真的就不用過了。


  陸綾強行把對柳扶風的思念甩出腦海。


  她忘記了，思念往往是最開始的時候最難熬……真的習慣了也就是那樣，世界上沒有誰是離不開誰的。


  主人即是一切的離火紅綾，也習慣了失去，她保護妹妹，卻也能忍受她千年的沉睡。


  洛寒衣最開始離不開大師姐，現在離不開自己的徒弟洛弦，隻是換了一個人依靠而已。


  阿瑤曾經跟著楚淒水，寸步不離，現在卻想她去死。


  李忘生愛的人魂歸了，他也沒有跟著殉情。


  葉尊者愛了李竹子幾百年，其實也不是沒有她不行。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一定離不開誰的。


  沒有。


  【主人……】


  這時候，就在陸綾因為周圍的環境而感覺到孤單的時候，她麵前突然張開了一個空間裂縫，腦海中響起一個稚嫩的女孩子聲音。


  是雪塵？

  陸綾愣了一下。


  接著就感覺一個小小的身影撞了她滿懷。


  陸綾身形一晃，低頭看去，發現一隻貓兒爪子抓著她的衣服，對著她的胸口蹭了蹭。


  “喵~”軟嚅的叫聲。


  【你怎麽來了？】陸綾問。


  【我想主人了。】腦海中的女孩子聲音伴隨著懷中貓兒可憐兮兮的眼神，陸綾無奈搖頭。


  【行了，別讓師姐她們看到你，躲好了。】


  【是。】得到陸綾的命令，雪塵從她的領口鑽了進去。


  “……”陸綾抽了抽嘴角，感受懷裏的冰涼，說不出話來，不過這個場景她現在也不好發作，隻能忍著。


  被雪塵這麽一鬧，陸綾那一點孤獨感直接就消散了。


  師妹不在，她還有這個小家夥呢。


  似乎是感覺到了陸綾的想法，雪塵蹭了蹭腦袋。


  “別……咳。”陸綾小拳頭握緊：【別亂動，不然我生氣了！】


  【是，主人。】雪塵蜷縮起來。


  一開始的時候，陸綾負麵情緒爆炸她很擔心，不過現在好像在秦琴的開導下變好了，加上心靈相連的她感受到自己主人的孤單，立馬就連接空間撲過來了。


  才不管其他人怎麽看，就算被發現了也沒事。


  別人不知道，但是雪塵知道，她是絕對絕對離不開自己的主人的。


  從還是洛千寒的時候，就是如此了。


  ……


  陸綾有了伴，在腦海中和雪塵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期間也問了一些和自己前世有關的事情，雪塵也是知無不言，陸綾就當是故事聽了。


  結果自然是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以前這麽厲害？


  不過她沒什麽代入感，隻覺得很帶感。


  就在她聽得盡興的時候，唐徵唐笙抱著一大筐的果子從梯子上慢慢挪下來，唐刻羽也終於動了。


  “哈啊~~”伸了一個懶腰，唐刻羽打了個哈欠。


  “好像睡著了啊……糟糕，我忘記釣魚了。”唐刻羽的銀色耳墜大幅度晃動，接著猛地提起魚竿，魚鉤上什麽都沒有，怪不得從陸綾到就沒見她的魚線動過。


  當時唐徵就是去拿餌料的。


  “算了，直接抓吧。”唐刻羽準備作弊，手上亮起熒光，然後立馬就被一側的秦琴熄滅。


  “唉？若言？你什麽時候來的。”


  “刻羽姐，指望你的話，阿徵阿笙可是要餓肚子了。”旁邊，秦琴也伸了個懶腰，從境界中退出來，點了一下自己身旁滿滿的一筐魚。


  “阿綾，我剛才走神了，你怎麽樣？”秦琴轉過身。


  “我在。”陸綾靠著樹，點點頭。


  “……等等。”秦琴愣了一下，盯著陸綾的胸口，那裏好像大了不少……


  emmmmm……


  不會吧，她睡一覺這丫頭就發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