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2 雙生
“雪、雪、雪……”柳扶風端著空的湯藥碗，失魂落魄的走向前台，那裏有一排藥爐。
剛熬好的藥撒掉了，那自然要再弄一份。
“柳妹妹這是怎麽了？”
前台的戲鳳看著柳扶風念叨著走過來，愣了一下。
現在的柳扶風雙目無神，處在完全走神的狀態，口中還念念有詞，戲鳳仔細聽了一下。
雪？什麽雪？
戲鳳抬頭看了一眼外麵的烈陽高照。
這大夏天的，哪有什麽雪，柳妹妹這是失心瘋了嗎？
不應該啊，她不是仙人嗎？
雖然之前天色是暗淡了一瞬間，不過怎麽看也不應該下雪吧……
等等。
羲凰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在許多天前，落雁城確實下過小雪，不過柳扶風現在想起來是不是有些晚了？
戲鳳不解的看著柳扶風，視線落在她胸口處，黑色衣服上有一大片深色水漬，濃鬱的中藥味自她身上傳來。
柳扶風這是將藥倒在了自己身上啊……戲鳳越來越奇怪了，要知道柳扶風可是從來不會犯錯的。
此時，門口的趙公子也發現了不對，畢竟他現在一心就吊在柳扶風身上了……
一個月過後，這個本來囂張跋扈的趙家公子已經完全換了一個人，一身小廝的裝束，白皙的皮膚也被太陽曬成了黝黑，多了一絲男人味。
“柳千金……”
“出去。”見趙公子要進來，戲鳳微微抬頭，眼神淩厲。
柳扶風現在有些狼狽，可不能讓男人看見。
“是，千金……我莽撞了。”趙公子鞠了一躬之後，退出了醫館。
“柳妹妹，你先去換個衣裳吧。”戲鳳提醒道，此時柳扶風的形象不太雅觀，胸口隱約可以看見輪廓了。
“……”柳扶風完全沒有聽見羲凰說話，隻是緩緩向前走，口中喃喃說著“雪、雪……”
即便是這個有些奇怪的狀態，她依舊走到藥爐旁，準確的取出合適劑量的藥材，熟練開始熬藥，動作行雲流水。
而在這期間，無論戲鳳怎麽叫她，她也一言不發。
不對勁。
戲鳳忍不下去了，雖然柳扶風是她不喜歡的“人上人”，但是經過一個月的相處，羲凰已經把柳扶風當做閨蜜了。
一個沒有心機，溫順柔和的少女，縱然是仙人，也絕對不會被厭惡，更何況柳扶風整天在戲鳳眼皮底下，後者已經被柳扶風的仁心攻略的差不多了。
於是她出了前台走到柳扶風麵前，按住她的肩膀使勁晃了晃。
“柳妹妹，你怎麽了？”
“雪。”柳扶風視線在戲鳳身上掃了一眼。
冷。
極致的冷。
當了二十多年城主，掌握十萬人生死的城主溪風，被柳扶風一個眼神嚇得一個哆嗦。
如果說以往的柳扶風的眼睛會說話，看到的人都會拜服在那真摯的溫柔之下，那麽現在的柳扶風是冷血的，毫無感情可言，戲鳳在那一個瞬間以為自己被什麽怪物盯上了。
隻一瞬，她背後就被冷汗浸透。
“……”戲鳳觸電般鬆開柳扶風的肩，後退了一步，臉色蒼白的看著她，胸口急促的起伏。
剛才，她覺得自己會被這個女孩子殺死。
是了，仙人。
戲鳳這才從柳扶風身上感覺到，仙人應該有的冷漠無情。
難道這才是柳妹妹的真實麵孔？不，絕對不是。
如果隻是一個眼神就能嚇得戲鳳倉皇逃竄，那她也不用做什麽城主了。
此時，柳扶風依舊憑著本能，抓藥、熬藥。
“雪……”
似是努力在回憶什麽。
“柳妹妹，你在想什麽啊，我幫你一起想。”戲鳳上前輕聲道，現在的柳扶風憑著本能行動，戲鳳決定用誘導的手段。
“幫……”柳扶風看了一眼戲鳳。
“戲…鳳…”
可以信任，柳扶風點頭：“雪……”
“雪，什麽雪？”戲鳳一頭霧水，從一開始柳扶風就在那裏雪雪雪的，她完全不明白啊。
“什麽……雪？”柳扶風依舊沉思，身上銀色能力流動，那點靈氣弱的可憐但是卻很詭異。
什麽雪？你問我我問誰啊……
戲鳳有些無語，好好的姑娘怎麽說傻就傻了。
下雪？
降雪？
掃雪？
霜雪？
不對！
戲鳳突然想起了什麽，從一開始柳扶風就在那裏“雪、雪、雪……”的，那麽她想說的應該不是什麽什麽雪，而是雪什麽什麽……
接著戲鳳苦笑，想通了這一點也沒什麽用啊。
不過還是要試一試的。
“雪山？”戲鳳一邊幫助柳扶風抓藥，一邊道。
“山……”柳扶風接過藥，熟練的將其分成四份，倒入藥爐之後搖搖頭。
“雪白？”
繼續搖頭。
“雪花？”
“雪蓮？”
“雪狼？”
“雪雁？”
……
一連說了幾個，柳扶風都是在搖頭，戲鳳也沒辦法了，雪開頭的詞本來就不多，她都開始飆成語了。
“雪中送碳？”
“……”柳扶風頓了一下，戲鳳感覺自己能在柳扶風頭上看到一排點點點，頓時有些臉紅。
“我反正是想不到了，不好意思幫不到你了柳妹妹。”戲鳳掩蓋自己的失態：“雪哪有什麽有名的東西嘛，估計趙櫻歌那個死丫頭還沒我知道的多，看她的樣子連學都沒上過，讓她說的話肯定都是一些雪霜、雪化、雪落之類的自己創造的詞。”
說完，戲鳳感覺有些不對，抬頭就看見柳扶風直勾勾的看著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戲鳳突然吞了一口口水。
她說錯什麽了？
是了，柳妹妹一直不喜歡她和趙櫻歌鬥嘴，一定是生氣了。
不過她是不可能向趙櫻歌那個臭丫頭道歉的。
“雪……”柳扶風似乎稍稍精神了一點，就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麽，眸子閃閃發亮，無視了一旁的戲鳳，抬頭看向靈山的方向。
“阿綾……”
戲鳳見狀撇嘴，柳扶風這一個月經常提起陸綾，也不知道這個丫頭有什麽好的。
“阿綾……我想你了。”柳扶風眼中閃過柔情，接著低頭用隻能自己聽到的音量輕聲道：“杯底三千雪……”
“還我……舊人間。”
“什麽？”戲鳳沒聽清。
“沒什麽。”柳扶風完，愣了一下之後恢複了正常，臉色一變。
“我的衣服！”
胸口黏糊糊一片……
這成和體統啊。
正巧這時候門外傳來趙公子接待病人的聲音，柳扶風臉一紅捂住胸口，回頭快速的對戲鳳道。
“戲鳳姐，我先去換衣服，這些藥等下你幫我送給李大娘，就是四十七號，然後從她開始依次往後四位，藥都準備好了。”
“我……”戲鳳還沒來得及答應，柳扶風就一路小跑離開了，她看著柳扶風的背影，臉上帶著疑惑的神情。
然後很快的，這份疑惑變成了驚訝。
柳扶風在踏上樓梯的瞬間就消失了。
“穿梭空間？仙家手段……嘛，也不是第一次見了。”整理好心情，戲鳳開始迎接病人。
話說自己一個城主，怎麽變成接待侍女了……
……
樓上房間內，柳扶風呆呆的看著自己的雙手，滿臉的不可思議。
她剛才隻是想著要快點回房間……然後一瞬間之後就出現在房間中了，她以前空間移動靠的是傳送陣和領來的靈符，但是剛剛她並沒有使用靈符啊。
“這是……我的力量？”柳扶風不敢置信的道，她發現自己那可憐的靈力被消耗了不少。
地風水火，自己的天賦好像哪個都不屬於啊。
接著柳扶風苦笑一聲，她現在還在凝氣階段，現在好了，丹田沒填滿呢一個瞬移就用的差不多了……
很是心疼，同時也很好奇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
“馬上就可以回家了，到時候去問問李老師吧。”
接著柳扶風想起了陸綾，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露出一個甜甜的酒窩。
終於可以見到阿綾了。
……
靈山上。
九峰，禁地洞窟。
藍光耀眼，帶著無邊的寒氣，另一邊是劇烈的火光，一冰一火在對峙著。
羲凰看著不遠處已經缺了一個角的水晶劍，眸子裏都是凝重。
為什麽雪落千寒會突然的解開封印？
還好她發現的及時，暫時壓製住了解封的進度，不過雪落千寒畢竟是雪落千寒，她隻能減緩解封的速度，卻不能將她重新封住，而在這一段時間裏，雪落千寒解封的進度已經有兩成了，眼前劍柄部分已經徹底變成了虛影。
“為什麽……現在還不是解封的時機，她還沒成長起來，小雪怎麽會……”羲凰很不解。
洛千寒不可能不知道現在解封力量意味著什麽，沒有一定的修為，陸綾是不可能壓製住仙劍的氣息的，一旦讓魔族的人知道，便是種族戰爭的開始。
而隻要陸綾修煉至化虛境就可以隱藏仙劍的氣息了，這麽簡單的事情，洛千寒不可能不懂，她怎麽會如此不智？
就是這麽簡單，握著雪落千寒的人隻要有一點修為就可以壓製住氣息了，但是現在麻煩的是陸綾並沒有修為，而洛千寒是不可能認別人為主的……
等等。
羲凰愣了一下，她好像忘了什麽。
洛千寒是洛千寒，雪塵是雪塵啊，幼年期的洛千寒說不定還真的能幹出這麽幼稚的事情……雖然沒見過真正幼年期的洛千寒，但是從她長大之後的性格也能推測出一點。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能做出來。
那麽現在應該做的不是壓製雪落千寒，而是找到雪女……不，陸綾。
可是……
羲凰有些為難。
她現在全力的壓製封印，已經分身乏術了，鳳凰火和雪花衝突糾結之下，已經吸附了她全部的力量，她連一絲分身都派不出去。
這還是因為雪塵認出了她的靈力，沒有惡意……不然她還真的壓製不住。
就算分身能派出去，一個分身也當不出雪塵，幼年期的仙劍也是仙劍。
而靈山的女人完全指望不上，這麽大的事情也沒有聯想到雪落千寒身上……嘛，也和自己有關。
羲凰歎氣，她封印住了這個洞窟，在其他人看來仙劍沒有任何異動。
“小雪啊小雪，你還真是夠麻煩。”羲凰感覺到前方無盡的寒氣，露出一點嗔色。
算了，這麽壓製下去，封印早晚還是會解開，現在每耽擱一秒就是一分危險。
“撤力。”羲凰身上光炎大盛，短發一瞬間變成了瀑布一樣的耀眼金發。
接著一個轉身消失不見，洞窟中隻剩下了冰藍色。
沒有了羲凰的壓製，仙劍解封進度陡然加速。
兩成二分，兩成五分。
很快的，洞窟內的仙劍劍柄整個消失不見。
……
登靈台。
結界內，雪越下越大。
地麵上已經積起了厚厚的雪層，陸綾半個身子都被積雪掩蓋。
“雪塵……好了……嗎……”陸綾顫抖著道。
她現在一動都動不了，因為太冷了。
一向不怕冷的陸綾此時被凍得嘴唇發紫，不斷打著哆嗦。
“……”
雪塵沒有回應她。
陸綾也沒有追問，她能感應到這個丫頭現在正在努力。
接著陸綾驚訝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冰劍虛影，吐出一口水霧氣息。
這柄劍……有實感了。
陸綾努力的抬起手臂，看著原本劍柄的位置變成了透明的冰藍色水晶，而且這水晶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虛影為淡藍色，新生的水晶為深藍色，泛著寒光，折射出淡淡的七彩光束，非常的美麗。
陸綾仿佛看見了世間最美麗的場景，眼神迷離。
她好像看了……上色，天地在給仙劍上色。
巧奪天工……這種看著雪塵一步步進化的感覺讓陸綾有些欲罷不能，而且陸綾已經隱隱感覺到了，她家的雪塵估計大有來頭。
所以即便是凍得發抖她也在忍著。
作為一個財迷，她很興奮。
……
靈山不知道的是，雪落千寒確實是死了，洞窟中的不過是“屍體”，現在雪塵想要解開封印的話，就是毀滅掉屍體，重新塑形。
這個過程，對於現在幼年期的她來說有些困難，但是並非做不到，隻是有些慢而已，等到洞窟中屍體全數消失，她就解開了封印。
此時天上鵝毛大雪落下，積雪已經至陸綾胸口了，她凍的上下牙打架，卻依舊癡迷的看著手中劍，喃喃道。
“一定…很漂亮……”
這時候，嚴厲的聲音響起。
“漂亮是漂亮，但是你如果不想死，就乖乖聽我的。”
陸綾回頭，就看見了一道金色刺眼的身影。
“壞女人……”
不經大腦的話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