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2 動員
夕陽西下。
靈山的落日非常美麗。
因為高，所以會給人一種太陽就在不遠處，觸手可得的錯覺，那巨大的紅色圓盤周圍帶著七彩的餘韻，照耀在三峰上。
橘紅色的世界中，一群少女席地而坐，遍地花開。
鳥語花香，生機盎然，天色漸暗，有瑩綠色光點在花間飛舞。
竊竊私語。
一位綠衣少女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些疑惑。
“你們有沒有覺得……今天的空氣異常的清新。”
“有嗎？”
“師妹你這麽一說，好像確實是啊……”
“應該是下過靈雪的原因吧。”有人不以為意：“還以為下午的靈雪會和上次一樣持續幾個月呢，這次的雪比上次的還要精純……誰知道半天就沒了，我都沒有吸收多少。”
“行了，停了也好，這次的雪有些過分了，師妹你能吸收，那些小師妹呢？怕不是門都出不了。”
“我知道，就是抱怨一下嘛。”
“你要修煉的話，登靈台一層有很多積雪，去那裏啊。”
“……”
“……”
沉默了一會，少女搖搖頭。
登靈台的雪就是之前困住陸綾的結界所在處。
“那兒還是算了。”少女垂下眼簾，現在她們三峰弟子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登靈台，生怕被其他師妹用異樣的眼神看著。
要知道雖然隻是經過了短短一個下午，但是這件事情已經徹底傳開了，本來這些少女就很關注陸綾被東方憐人抓走的後續“故事”，現在得到了這麽勁爆的消息，自然是一傳十十傳百，哪怕是喜歡清淨的少女也因為流言而略知一二。
三峰的臉麵……算是沒了，同時還有陸綾，她因為秦琴的琴會，大小也算是個名人，而且是年齡最小的“大師姐”，還被沈歸公開誇讚過。
種種鋪墊之下，這件事情一出來，陸綾就“火”了。
“你們說，這件事應該怎麽辦？我們去給小師妹道歉嗎？”一少女小心翼翼的道。
“嗬嗬。”紅衣少女玩弄著手中的匕首，接著抬頭：“道歉？如果你是小師妹，你會接受道歉嗎？更別說她那個內向的模樣你們也不是沒見過。”
“唉……”仿佛想到了那個平常對她打個招呼都會害羞的女孩子，眾人歎氣。
“師父怎麽下得去手呢。”捏著花瓣，少女蹙眉，很是心疼陸綾。
“師父……她現在應該不再三峰了吧。”將匕首插回腰間，少女看著中央大殿：“師妹說的空氣清新，應該是師父的毒消失了，這三峰自然平衡的陣法被打破，生機彌漫，所以會舒服很多。”
“跑了？畏罪潛逃？”
麵麵相覷。
“應該不是吧，估計是出事了，我看見鳳師伯她們有幾個也下山了。”少女搖頭，看著東方憐人大殿的方向，若有所思，之後開口：“我們現在應該做的，不是去向小師妹道歉，而是將這件事情壓下來……畢竟以小師妹的性格，一定有很大的壓力……我們都不願意去登靈台，那作為受害者的小師妹會如何？”
提到陸綾，場麵冷了不少。
過了一會，一個柔弱的少女小心翼翼的舉手。
“我們……不可能壓的下來的吧。”
開玩笑，女人的八卦天性在那裏，雖然大家都很心疼陸綾，但是這並不妨礙這件事情擴散開來，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勢。
就憑她們三峰弟子根本就什麽都做不到。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不成隻能看著嗎？
又一次冷場。
過了一會。
柔弱少女吞了口口水，率先開口。
“其實……我有一種感覺，師父她應該不會做這種事吧。”
東方憐人雖然名聲不好，不過她們畢竟是三峰的弟子，平時和東方憐人走的比較近，自然知曉這個師父什麽性子。
“我總覺得，師父今天說的是氣話……”
“……”
“……”
沉默了許久之後，一個成熟的短發禦姐走到少女身後，捂住了她的嘴巴。
“這種話還是不要說了，被姐妹們聽去會認為我們在推卸責任的，何況師父她都承認了不是嗎？”
“可是……”被捂住嘴巴的少女掙紮著，她下午的時候也是被陸綾的樣子嚇到了，質問東方憐人的人裏也有她，哭的最厲害的也是她，但如今冷靜下來，她怎麽想都覺得事情很不對勁。
她們不是傻子，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著詭異。
“別說了，就算如你所言師父是氣話，但是她當著秦師姐的麵承認了是不爭的事實。”短發禦姐掃視周圍：“我們要做的是怎麽把這件事的影響力降到最小，而不是想著推卸責任……”
“你們可不要忘了一件事，就算今天的事情不是師父做的，可是光天化日之下衣冠不整的給小師妹下藥，將她強行擄回家的事情沒有辦法抵賴，那可是發生在七峰眾人眼皮底下的。”
“……”聽著禦姐的話，眾人對視一眼，點點頭之後收起了心裏的小心思。
其實柔弱少女不提，她們心底也會有疑慮，不過被這個禦姐說開了之後，眾人也就沒有了替師父開脫的想法，這個黑鍋，三峰的人不想背也得背了。
“盡可能的補償小師妹吧……”
“輪到我們給師父善後了啊……”
……
和三峰生機下隱藏著哀愁不同的是，第二峰上，憤怒的情緒遍地。
二峰多雲海，夕陽下，殘陽如血，赤色雲海翻騰著如同一片血色海洋，將整個二峰染成了紅色。
食殿。
血色自窗外照射進來。
一些少女正在吃晚餐。
話題自然也是離不開秦琴和陸綾。
“秦師姐回來的時候……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秦師姐發這麽大的火。”少女仿佛想起了什麽，手中的筷子猛地抖了一下。
“確實……”
眾人點頭附和。
秦琴的確有些恐怖，看不見一點以往的柔和，那標誌性的微笑也消失的無影無蹤，本來美麗的大眼睛黑漆漆的看起來很是滲人。
她們都沒敢上去打招呼，這個樣子的秦琴甚至比沈歸還要可怕一點……
她們有一種，秦琴可能會殺人的錯覺。
“秦師姐都如此，那麽沈師姐呢？要知道，沈師姐也是公開表示過喜歡陸綾的啊。”
沈歸當然沒說過這種話，她隻是對外誇過陸綾幾次，不過在其他人心中，一向不苟言笑的沈歸能誇讚陸綾，就說明喜歡她，而且之前她和秦琴在食殿中打鬧的時候，眾人也認為可能是和陸綾有關……爭風吃醋嘛。
“我覺得……現在的秦師姐可能比沈師姐要恐怖一點……”有少女艱難的道。
眾人點頭。
這個樣子的秦琴雖然比不上她喝醉時候那個冷漠的樣子，但是那幾乎實質性的殺意讓人瑟瑟發抖。
雖然秦琴一直被沈歸壓著，但是從來沒有人敢小瞧她，作為靈山唯一一個可以用音律施展文魂之法的人，秦琴本身就是神秘的。
鳳鳴琴是她入山之前就帶在身邊的極品法寶，放眼整個修仙界都是最頂尖的那一小撮……
一直都有流傳一個說法，喝醉了的秦琴才是真正的秦琴。
所有見過醉酒秦琴的少女都不會反駁這一點，那時候秦琴眼中的淡漠足以讓任何人動容，那是一種視眾生為螻蟻的眼神，仿佛所有的東西都沒有價值……被那個樣子的秦琴盯著是會產生心理陰影的。
陸綾就被嚇哭過……
絕對不能給秦師姐帶酒，這是第二峰不成文的規矩。
毫無疑問，這個表麵話癆、溫柔的師姐絕對沒有那麽簡單。
藏劍真人的徒弟會是庸才嗎？更別說馬上要改口叫藏劍尊者了。
而今天，秦琴被人“橫刀奪愛”，回來的時候臉上的黑氣幾乎都凝出實體了，眾人懷疑如果不是修的文魂，自己這個師姐可能拔劍就和東方師叔打起來也說不定。
“東方師叔那邊我們惹不起，不過大家也有事情需要注意，千萬不要在小師妹麵前提起這件事，不要問，不要提，就當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明白嗎？”道姑提醒。
“明白。”
“明白，小師妹那個性子一定會哭慘的。”
眾人點頭。
“我懷疑，小師妹可能短時間都不會出門了。”有人幽幽道。
“……”
好像有道理。
“可惡！”有脾氣急躁的少女摔碗。
“吃不下了。”
自家小師妹被人欺負還不能報複……也就是三峰了。
三峰。
哼。
“別生氣，該吃飯吃飯。”道姑拿起碗筷遞給少女：“自然會有人給小師妹出氣的，這靈山上可不是東方師叔一個人說的算。”
“是啊，等師父出關吧，到時候她自然會替師姐和小師妹出氣的。”有人道。
“沒錯，敢欺負我們小師妹，真當二峰無人嗎？”
要說陸綾在哪個地方人氣最高，毫無疑問就是第二峰，這裏可是她“發家”的地方啊，而且在第二峰住了一些時間，眾人也很喜歡這個小師妹。
一句話讓眾人重新拾起了信心，東方憐人可以以勢壓秦琴，到時候自然有沈滄海出手收拾她，這叫一報還一報。
“也是，有師父在呢。”暴脾氣少女接過碗筷。
“……”旁邊有一個短發女孩子看了看眾人，想說什麽卻最終沒有開口。
小師妹？
小師妹不假……但是陸綾並不是她們第二峰的人啊。
真要算輩分，陸綾可是第九峰的大師姐，理論上和沈歸、徐徐、洛弦是一起的……身份比在場的人都要高一些，隻是她們見慣了陸綾軟弱的模樣，沒法代入大師姐的角色而已。
九峰大師姐的話，其實柳師妹要更合適的。
不過她機智的沒有開口，這種時候挑刺一定被這群女人當做“奸細”拉去調教泄憤，她才沒那麽傻。
而且她也很喜歡陸綾，對這件非常不滿，不說今天傳的事情真假，單是東方憐人公然以修為欺負秦琴搶走陸綾，就是一件不可饒恕的事情。
她在三峰有好幾個姐妹，明天一定要問問她們想怎麽處理這件事，如果不能給小師妹讓人滿意的補償……
她、她就哭給三峰的人看。
私語間，話題從各個角度圍繞著陸綾展開。
……
小輩有小輩的話題，她們圍繞陸綾，而那些長輩也都沒有閑著，東奔西走的忙著……說到底，她們也是在給陸綾擦屁股。
如今，靈山眾都走的差不多了，除了幾個還沒有動身的，就剩下李竹子了。
全數出動本來就是一開始定下的，至於後方空虛的事情……不存在的，上一屆靈山眾可都在山上待著呢。
其他幾大門派也都差不多，並沒有傾盡所有下山屠魔，隻有兩個地方算是傾巢而出。
東神海和蜀山。
東神海是給自家域主擦屁股，需要動用封神海穩定天地間的靈力，所以高端戰力基本全出動了，而蜀山……他們純粹是因為不願意落後東神海，而且除魔衛道本就是蜀山弟子的使命，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麽會不出力，那些被留在山上的蜀山弟子才是真的憋屈。
至於將魔種留給小輩曆練什麽的……因為天光墟魔氣侵蝕的太厲害不能長時間逗留，所以在俗世除魔衛道也是一種曆練的方式，人族也就沒有刻意的去清除它們，但是今天應東神海之約，蜀山的人發了狠了。
大不了就讓這些弟子安定個十幾年，反正以魔族的滲透能力，很快就可以重新出現在時間……人族從來都不缺少魔種殺。
皓月當空。
今晚注定是一個殺戮之夜，有玄鏡司帶頭，凝聚了七大聖地的恐怖力量會如同畫卷一般從東海一路碾壓至天涯海角。
所有魔種都得死。
有眾多聖地的中流砥柱出手，這些魔種的下場早就注定了，隻有死路一條。
而李竹子，她是靈山眾中唯一沒有任務的，鸞鳳自然是想給李竹子任務的，不過被她拒絕了。
從陸綾出現在她身邊，李竹子就已經摻和了很多事情了……她不想再拋頭露麵，就安靜的待在靈山上好了。
翻閱一些資料，看看和寒冰血脈有關的事情有沒有什麽線索被她漏掉了。
此時，李竹子的小屋內，她和一個清秀的少女坐在桌子旁邊喝著茶水。
少女一身利落長袍，五官很清秀，看起來非常的青春，可是眉宇之間卻帶著一點點颯爽之意，這讓她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如果說李竹子是隱居的隱者，那麽眼前的少女就是風塵仆仆的江湖人士，李竹子清靜無為，少女則是風塵仆仆追逐著什麽東西。
這樣兩個人坐在一起喝茶，非常的怪異。
身後的竹床上，楚淒水半靠在床邊，身上包紮著紗布，正看著自己手中的酒葫蘆發呆。
“竹師姐，絕兒這是怎麽了？”少女回頭看了一眼楚淒水，英眉挑動了一下。
她這沒離開幾天了，楚淒水就被人傷成這個樣子。
絕兒……
李竹子沒有吐槽韓雪的這個稱呼，靈山的關係是真的亂。
韓雪本是玄鏡司那邊帶領靈山的負責人，不過她被李竹子強行留下了。
“你覺得呢？”李竹子反問。
“……阿瑤？”
“嗯。”
少女怒而起身。
半晌後緩緩坐下，拿起茶杯一飲而盡。
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