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2 顧渡滄海
“我佛……慈悲。”
老僧朝著侍女鞠了一躬之後，轉身消失在空氣中，連帶著一起消失的還有陸綾。
眼見著小千金逐漸變成一個虛影，侍女懵了，接著便是有些刺耳的尖叫。
周圍行人視她而不見。
……
暗地裏。
侍女身上金光一閃，一股敦厚平和的力量朝著她的識海流去，所到之處淨化一切，似是要抹去她之前的記憶。
不過在金光即將入侵識海之時，被一股青藍色的力量擋住了，雖然能夠強行抹去那侍女的記憶，不過那金色力量並沒有繼續。
被擋住了，也就不強求，但是那青藍色的力量被它裹住“吃掉”，隨後轉化成純粹的生命能量散落在侍女身上。
從今天起，這少女此生注定無病無災，生命也比一般人更長，幸運纏身，任何想要欺負她的凡人，或是弱小的修士，都將受到厄運的眷顧。
而侍女，則是被“佛”眷顧的人。
老禪師本來是想抹去她的記憶的……而且有他的眷顧在，弄丟了小姐也不會被懲戒……
隻是，他的力量被擋住了，那是東神海的墨青所留，侍女是墨青找來照看“女兒”的人，怎麽可能沒有留下後手。
不過墨青也沒有感受到這邊發生的事情，佛，本就擅長度化，墨青的力量已經被度化成為純粹的生命精華注入到了少女的靈魂中，妙用無窮，甚至可以福蔭子孫。
至於老禪師為什麽對侍女這麽好……一是因為看到她在照顧陸綾，佛子……現在應該是佛女了，她身邊的侍女，理應有此嘉獎，二，這是老禪師因強行帶走陸綾而給侍女的補償，三，緣分。
而侍女自然是不清楚身上的變化。
尖叫過後，侍女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無比驚恐。
按理說，尖叫之後應該有人注意到了，可是此時四周，那些行人仿佛什麽都沒看見，甚至連她的存在都忽視了，走路都繞過她，無論她怎麽呼喚都沒用。
侍女跑回客棧，片刻後，跌跌撞撞的出來。
老板娘也看不見她……
抱著最後的希望，侍女往瀟湘閣去了，墨公子，千金的兄長就在那裏，她是一定要去看一看的。
……
……
瀟湘閣。
男人入不了雅間，這是新東家來了之後定的規矩，墨青也不列外，他此時就坐在一樓的角落裏，被眾多少女盯著。
而他這次終於不是一個人了，對麵，坐著一個白衣男人。
少女們麵色緋紅，竊竊私語，恨不得將那兩個男人一口吞下肚。
原因無他，新來男子也異常的英俊，而且和墨青的氣質完全不同，前者溫和如水，待人接物等禮節堪稱完美，是一個完美的成婚對象。
而這個新來的男人，卻和墨青完全不同。
劍眉星目，麵如刀削，非常的犀利，如一柄出鞘的利劍，可是詭異的是，那種令人窒息的鋒利下麵，是微微翹起的嘴角，輕佻而充滿著吸引女性的魅力，那種玩世不恭對這些內城的溫婉千金來說是最致命的毒藥。
翩翩濁公子不過如此。
這樣兩個男人坐在一起侃侃而談，怎麽能不吸引人的視線。
正是墨青與白雲帆。
能讓蜀山和東神海的人坐下相談，都是落雁城的約束，縱然是如此，兩人的一開始的話語中也充滿了火藥味，隻是現在稍稍平靜了一些。
都不想得罪那群瘋女人，別說他們，就是他們師父來了，也得坐著好好喝茶，沒人敢鬧事。
墨青品嚐苦茗，蹙眉，不過很快吞咽下肚。
這苦茶，適應了這麽久他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好了，說說吧，你來落雁城的目的。”放下茶杯，墨青對著輕佻男人道。
“我，我為什麽要告訴你。”白雲帆嘿嘿一笑，拿起屬於自己的苦茗，一點點品嚐起來，這姿態可是比墨青要悠閑多了。
他是李竹子曾經的隊友，幫助沈滄海擋茶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加上好友葉尊者也是苦茶的瘋狂愛好者，耳濡目染之下，也會喝茶了。
喝了茶，白雲帆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抬頭看著墨青，若有所指。
“倒是南域主你，那點心思瞞不得人……”
墨青視葉尊者為情敵，兩人亦敵亦友，白雲帆對他了解的很，無非是打著致歉的名義去看竹子姐而已。
“我也沒想過瞞誰。”即便被看透了心思，墨青依舊淡然。
“嗬，你是這麽想的，大家都知道你和我師兄對竹尊者有想法……可是，偏偏她並不知道你的心意，這算瞞嗎？”白雲帆聳肩。
“誰知道呢。”
被挖苦了，墨青也不生氣，白雲帆曾經是李竹子的隊友，所以他也想問一下。
“翻雲，你知道……她的女兒嗎？”猶豫了一下，墨青還是問出了口。
“女兒？你說誰？”白雲帆不明白。
“沒事了。”墨青見狀就清楚了，白雲帆不知道李竹子的女兒的事情，不然就不會問他是誰了。
“等等，你不會說竹尊者吧……不對啊，應該不是她。”
這時候白雲帆再想問，墨青卻是不想理會他了。
“翻雲，別繞圈子了，既然被我撞見了，你不會什麽都不打算交代吧……”墨青問。
“你猜猜？”白雲帆嗬嗬一笑，過來見沈滄海的事情，怎麽可能讓這個人知道。
“我猜？”墨青看了一眼白雲帆，這一眼卻讓他有些心虛。
“我已經來了許久，消息該是傳遍了天下，應該也與我有關，畢竟蜀山的人小氣，估計怕是東神海和靈山達成什麽協議……不過這不是重點。”墨青深深看著白雲帆：“我覺得，你的目的或許和我一樣。”
聞言，白雲帆搖搖頭，笑了一聲：“怎麽可能。”
他可不會是為了李竹子來的，不過那笑聲裏卻有些虛。
“風落白雲，帆渡滄海。”墨青笑吟吟的念了一句話，然後就這麽看著白雲帆的眼睛。
白雲帆的笑容凝滯在臉上。
半晌之後，咬牙，緩緩開口：“你怎麽知道……這……”
他沒有去解釋什麽，因為越是解釋就越是可笑。
“你師兄。”墨青喝茶。
“……”白雲帆無言。
這句話出自他口中沒錯，隻是沒想到是自己師兄泄露出去的。
“翻雲，你什麽時候和大悲穀的和尚一樣了，渡這渡那的，還渡滄海，你行嗎？”墨青微笑，報了被挖苦的仇。
這小子可以啊，作詩調戲沈滄海……單是這份膽量就值得佩服。
沈滄海，他都不願意招惹，不知道白雲帆看上這個藏劍哪點了。
“隻是師姐，親情而已，與你不同。”白雲帆最終還是不敢承認，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對沈滄海究竟是什麽情感。
風落白雲，帆渡滄海。
這句話不對，白雲帆後麵修改過，隻是沒和別人說過。
風落白雲，顧渡滄海。
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帆要渡滄海，而他隻是回頭看一眼，看那旁人去渡那滄海，然後被滔天巨浪淹沒。
說到底，還是怕……他和葉尊者以及墨青並沒有什麽區別。
“姐弟，就按你說的吧。”墨青也不想追究，他自己的事情都一塌糊塗，可沒有本事和資格去管白雲帆的事情，沈滄海……那是正常女人嗎？
想拿下她估計比李竹子難幾十倍，他隻能祝白雲帆好運。
“這次你到是錯了，我不是為了藏劍師姐而來，而是一個女孩子。”白雲帆搖頭，他想要轉移墨青的注意力。
陸綾的事情並不是不能說的，因為按照和靈山的約定，陸綾早晚會來蜀山修煉，到時候也瞞不住人。
“女孩兒？”墨青腦子中突然出現了陸綾的樣子。
“怎麽了？”見墨青瞬間警惕起來，白雲帆也很奇怪，說李竹子的時候他都這麽淡定……
“沒什麽，你說，什麽女孩子。”墨青想起了墨玉的話。
陸綾……
這蜀山也真是陰魂不散。
“不是什麽秘密，靈山有一個女孩子，身負浩然之氣，適合修煉蜀山功法……”白雲帆坦然道。
再抬頭，卻發現墨青氣質一變，殺氣起。
“陸綾？”墨青幾乎是咬牙開口。
“你怎麽知道？”白雲帆一愣。
“……你不用管，這是你師兄的意思吧。”墨青壓住情緒。
“是，不過……”
“嗬嗬。”墨青深呼吸，他本以為葉尊者不知道李竹子女兒的事情，現在看來被蒙在鼓裏的隻有他一個人。
正氣，還浩然正氣，那東西和大悲穀的禪意差不多，都是看不見的東西，誰知道真假。
借此而接近陸綾……
葉子倒是打的好算盤……
他阻止不了葉尊者，不過心裏絕對不會舒服，兩人下次見麵定是針尖對麥芒。
一旁的白雲帆也有些懵。
墨青是怎麽認識陸綾的……這兩人不可能有交集吧，那不是靈山的新弟子，竹子姐的新學生嗎…墨青這個慫貨家裏蹲，為什麽會認識陸綾？
這不可能啊。
他正要開口，卻發現墨青猛地抬頭，頓時順著墨青的視線看過去。
隻見一個侍女狼狽的衝進瀟湘閣。
以白雲帆的眼力，自然看得見少女的氣息被遮蔽了，而那殘留的力量，是大悲穀的禪力……
有和尚來落雁城了？
墨青沒有貿然的幫助侍女解除遮蔽，隻是看著她。
然而這就夠了，看著墨青的視線，一直被人無視的侍女差點哭出來，她衝到墨青麵前，聲音帶著哭腔。
“公子，千金……千金……”
“你慢慢說，有我在，不怕。”墨青緩緩道，此時，他的臉色陰如一灘死水。
就在剛才，他感應了一下陸綾的位置。
一無所獲。
聽著墨青的話，侍女莫名的安心，接著想起了什麽，又急了：“公子，千金被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光頭老人抓走了，不是那種正常的，就是，突然一下子消失，隻能看見千金的一點點影子……”
侍女說著說著，情緒又一次激動起來。
一旁的白雲帆聽著侍女的描述，驚訝。
鏡花水月。
光頭。
大悲穀的獨特穿梭之術，尋常穿梭法子，禦劍化虹都會留下氣息，甚至撕裂空間都有跡可循，可大悲穀的鏡花水月並不會在空間中留下自己的氣息，除了禪師本人，其他人完全無法追蹤他的位置，堪稱頂級的穿梭之法。
佛過無跡，法名無跡。
這群老和尚可謂是來無影去無蹤的典型。
“鏡花水月……”墨青也想到了，咬牙切齒，疑惑之後是暴怒。
這哪裏冒出來的野和尚，抓人抓到他頭上了，還是在落雁城……不想活了？
要知道，鏡花水月這樣的法子，沒有尊者境是摸不到邊緣的……
大悲穀的人，瘋了嗎。
不過，現在還是抓緊找到陸綾。
那可是竹子的女兒，如果在他手上出了什麽差池，就算隻是受到了驚嚇，墨青也再無顏麵去麵對李竹子。
“沒事，交給我，你先回去吧，睡一覺就好了。”墨青雖然發現了侍女的變化，可是他現在心不在此，將侍女打發走之後，閉眼，一言不發。
強橫神識橫掃落雁城。
現在他也不怕惹靈山人不開心了，什麽都比不上竹子的女兒……倒時候道歉也認了。
水，無孔不入，身為水屬性尊者的墨青在這一點上自然是登峰造極。
龐大神識如洪流一般，沒有放過一寸土地，滲透進整個落雁城。
南關，北關，東城，內城……甚至包括那城主府，全部洗禮了一遍。
睜開眼。
墨青的臉色陰鬱的要滴出水了。
他找不到陸綾的氣息，要麽是離開落雁城，要麽，是那和尚修為和他相當，甚至還要超出一線。
至於第三個可能，他沒想過。
如果陸綾死了，自然也就失去了氣息。
一定還在落雁城。
墨青有感。
給他一些時間，一定能找到的。
“墨青，怎麽了？”白雲帆忍不住了，詢問。
“你認識的人被大悲穀的和尚帶走了？看起來應該是，不過這大悲穀的人來落雁城湊什麽熱鬧。”
白雲帆有些幸災樂禍，拿起茶杯品了一口茶，看著墨青憤怒的樣子，頓時覺得茶也好喝了不少。
蜀山的人自然是樂意看到，東神海和大悲穀起衝突的，和他蜀山又沒有關係。
墨青無視了那幸災樂禍，雖然是蜀山的人，不過有他相助，找到陸綾也能更快。
“你說的被帶走的人，就是……”墨青一字一句的道。
“陸綾。”
聽見這個名字，白雲帆驚而起身，茶杯落地，四分五裂。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