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5 又一對姐妹
深夜。
六峰的副峰主殿偏殿的房間內。
一張木桌。
麵對麵坐著兩個女人。
氣氛很凝固,充滿了肅殺的氣息。
門外,一個白衣男人靜靜的坐在階梯上,握著一個酒葫蘆喝著,時不時回頭看著屋裏,眼裏充滿了擔憂。
這是李忘生。
雖然子虛真人已經跟著大部分靈山眾一起離開了靈山去執行關於柳扶風的任務,但是她臨走之前還是通知鸞鳳真人將李忘生拽進了自己的六峰,美名曰看管。
實際上就是和他聊天喝酒而已。
反正李忘生暫時不需要教導陸綾,所以子虛真人把他帶走也沒有什麽。
值得一提的是,子虛真人現在還沒有恢複六峰副峰主的地位,因為她自己不願意,不過倒是沒有抗拒工作,所有的事務還是她在處理。
和大多數的靈山眾一樣,雖然離開了靈山,但是保留了一具有聯係的分身在靈山,雖然這樣做本體實力會有下降,但是如果此次出行不是以戰鬥為目的的話,這是最方便的,因為可以隨時的召集大家開會做一些決策,當然這些分身基本是沒有戰鬥力的,實力等同於普通修士,而且大部分時間並沒有意識,隻是一個媒介,隻有當本體閑下來,願意回歸的時候它才可以充當那個可以活動的肉體。
很不方便,所以鸞鳳真人雖然留下了分身,但是依舊沒有時間親自處理事務,而且麵對可能會到來的貴客,分身的分量顯然不夠,也會給人不尊重的感覺,於是這份責任隻能交給李竹子。
子虛真人也是一樣走了,留下了分身,隻不過……似乎是因為李忘生的原因,她在分身上停留的時間比本體的時間還長,如果可以看到的話會發現,子虛真人本體一直是閉著眼睛在天上飛……倒是在靈山的分身一直很活躍。
和李忘生整天膩在一起。
喝酒啊,玩鬧啊,甚至……她還想指導李忘生修煉,李忘生那邋裏邋遢的樣子也被子虛真人強行收拾了,變得稍稍有一點帥氣。
麵對柳瑜這個妹妹,李忘生自然是慣著她的,畢竟這也是他沒有尋死的一個意義所在。
柳瑤真的很喜歡自己這個師兄。
而此時……
李忘生坐在子虛真人房間前麵的階梯上,白淨的麵容上第一次出現了忐忑,可惜身後有結界,他根本聽不見屋內的聲音。
突然站起來,然後又坐下。
坐立不安。
沒辦法……是誰知道現在屋子裏麵待著的是哪兩個人,都不可能坐得住的。
楚淒水,還有子虛真人。
現在就獨處在那房間中。
大半夜的,楚淒水突然來訪可是把李忘生嚇了一大跳,接著他就被子虛真人趕了出來,心裏稍稍有些發毛。
好在,子虛真人的分身沒有什麽力量,倒是不用擔心她虐待楚淒水。
歎息一聲。
李忘生灌了自己一口酒,眼神有些迷離。
令人唏噓……楚師姐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
也不是第一次見了,他發現了這個師姐的改變,和之前完全不是一個人,而阿瑤對她的怨念,自己多少也能了解一些。
希望……這一對曾經的師姐妹不要鬧得太過,不然的話他就要嘮叨柳瑤了。
李忘生可沒有把自己當外人。
對於靈山來說,子虛真人和楚淒水的恩怨不好插手也不能插手,但是李忘生不在這一列裏,他可是把自己當做子虛真人的姐夫看的,而前者也當他是長輩,自然就少了很多的隔閡。
其實真要說的話,他其實還是站在子虛真人這邊的。
“阿瑤答應過我,至少我在的話,不會做的太過分的。”
又是一聲歎息。
這一次卻不是因為這兩姐妹了。
楚淒水的來意他不明白,也不想知道,不過猜測的話,可能和她的弟子有關,也就是陸綾。
李忘生很憋屈。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天才弟子,可以傳承他的一切劍術、劍道,李忘生回去之後激動了整整一個晚上,然後準備將畢生所有的東西全部傳授給陸綾,簡直就是要把她當親閨女看了。
因為他的原因,陸綾強行使用了三才化生所以虛弱了一陣子,沒關係,李忘生依舊興奮,在給陸綾做“教案”,而且這一次也得到了靈山的大力支持。
然後,陸綾直接就瀕死了。
李忘生差點一口氣沒有緩過來。
被打擊的不清。
他也去看過陸綾,結果是和所有人一樣,完全沒有任何的辦法,甚至這一次他使用了自己的劍圖也無法讓陸綾得到一絲一毫的好轉,連東方憐人毒性都可以壓製的劍圖,這是唯一一次出現無法作用的情況。
不是陸綾超出了他的上限,而是因為陸綾壓根沒有將自己現在的狀態當做是負麵狀態……就算是自殺,也會知道這是對自己有害的吧。
東方憐人潛意識裏將自己的毒當做敵人,而陸綾,她是自願的,本來如果是自己傷害自己,李忘生也是可以屏蔽掉那種傷害的,但是偏偏陸綾的寒氣不在規則內,加上陸綾自己是這種新規則的主人。
李忘生就沒有辦法了。
他是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在這裏看著陸綾受苦。
希望……白雲帆可以從蜀山帶來救兵。
李忘生記得陸綾和孝公子有關係,如果是那位的話,應該不會看著她就這麽消亡吧。
也不知道陸綾究竟是什麽人。
李忘生回頭著看著屋裏。
無論陸綾是什麽人,她現在都是自己的學生,是楚師姐的徒弟。
……
……
房間內。
兩個女人麵對麵坐著,一張臉是中年的嚴肅,有著鬢角細紋,一張臉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
有意思的是,這兩個女人見麵都帶著麵具。
……
楚淒水非常的清楚一件事情,那麽就是動用仙劍的事情,需要去懇求的人不是李竹子,而是子虛真人。
李竹子是陸綾的老師,她喜歡陸綾的程度大家都看在眼裏,所以李竹子那邊是一定沒有任何問題的,重點就在於子虛真人。
如果她不反對,那麽很多人都不會反對。
子虛真人作為六峰的副峰主,其實就是峰主,而且又是柳瑜的妹妹……在靈山的影響力是足夠大的,她的決定往往很重要。
但是這個女人也很冷靜。
楚淒水了解她,拿不準子虛真人是否真的會因為一個陸綾而同意冒險。
如果說服了她,那麽這件事情應該就穩住了。
楚淒水從心理上是不願意見她的……她對不起柳瑤……
但是,陸綾畢竟是她的學生,所以她來了。
……
……
子虛真人也很意外。
這是她這百年來最意外的一次,她迎來了一個以為絕對不可能出現客人。
為什麽。
她一臉平靜的看著對麵的那個道姑。
沒有聞到一絲一毫的酒氣。
是放棄酗酒了嗎?
眼角露出一絲不屑。
她的心思平靜的可怕,因為柳扶風消失,楚淒水落魄離開之時,她已經說過了了,不會再對這個女人抱有一絲一毫的期待。
一點都不會有。
當初就算是柳瑜死了,她也沒有失望過,甚至,如果她向自己道歉,她是會原諒她的。
換來的也就是逃避,一天天的失望,最後終於是徹底的死心了。
當年的楚淒水已經死了,現在留下的不過是一具肉體罷了,早已不再是自己的楚姐姐。
從這張依舊在逃避自己的臉就能看出來了不是嗎?
子虛真人可是清楚的很,楚淒水之所以換了一張臉,無非就是在逃避罷了,逃避自己的身份,以及不想讓她這個師妹看到。
可能是怕勾起她的回憶吧,但是她早就不是那個脆弱的阿瑤了。
事到如今,眼前這個道姑還是不知道,她們之前的關係為什麽跌落至此。
子虛真人很失望,失望到死心,死心到平靜。
很平靜。
李忘生擔心她們會打起來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一直沒有人說話,兩人都隻是看著對方的身子,避開對方的視線。
“你來幹什麽,是來見忘生師兄的嗎?”子虛真人終於還是先開口了,淡然的情緒讓別人看到絕對會意外。
這還是那個平時隻要聽到關於九峰事情就會暴走的子虛真人嗎?
李忘生?
道姑搖搖頭。
“對不起。”她輕輕道。
子虛真人威嚴,眉毛皺在了一起。
說什麽對不起……
這個女人有病吧。
如果她過來隻是要和自己道歉的話,那麽她就不是失望,而是鄙視了。
要知道,這一句歉意的話她可是一直在等,哪怕前段時間楚淒水說過,但是她還是不能接受,她需要的是更加嚴肅的場合,以及更加的用心,而不是那種狼狽之下的歉意。
往常,這一句對不起不會讓她滿意,隻會讓她憤怒,不過此時子虛真人心態穩的可怕,她求了百年的一句話就這麽被自己敷衍過去了。
她已經對這個女人死心了。
“我接受你的致歉。”子虛真人簡單的應了這句話,接著看著她,意思很明顯。
然後呢?
不過意外的是,倒是對麵的道姑先搖頭了。
“師妹,我的意思是,我今天不該讓你先開口的。”楚淒水抬頭看著子虛真人的眼睛:“許久沒有來過你這裏,有些走神了,對不起。”
子虛真人愣了。
“你……”
盯著對麵的女人,好像第一次認識她,半晌說不出話來。
會有人問,這重要嗎?
如果是幾年之後她真的冷靜了下來,那麽就不重要了,但是現在……子虛真人終究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絕情。
她看著楚淒水,眼神複雜。
她……沒有因為姐姐的死和我道歉,而是因為兩人這次的會麵,作為師姐的她沒有先開口問好,這種小事……
子虛真人稍稍慌了一瞬。
“不,本來就應該是我先。”片刻後,子虛真人冷靜了下來,道。
接著就感受到了楚淒水的視線。
子虛真人又是一愣。
自己為什麽要那麽說?憑什麽本來就是自己先開口。
她這是承認自己才是楚淒水的師妹了嗎?畢竟,師妹見到師姐先開口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
子虛真人瞬間抬起頭看著楚淒水的眼睛,看到的卻不是壓製自己的得意,而是淡淡的關心。
一時間,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處處被她壓製著,連簡單的對話都在對方的掌控之中。
對麵那個平凡的道姑好像又變成了曾經的那個師姐,隻是簡單的坐在那裏就像一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心亂了。
“不……不……”子虛真人胸口劇烈起伏,輕輕的搖頭。
這些都隻是錯覺而已,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抬起頭,看著對麵那一張平凡的臉,眼裏露出一絲慶幸。
看吧,她依舊不敢用本來麵目麵對我,一切不過是她有求於我而裝出來的。
這麽一想便鎮定了許多。
上下打量楚淒水。
雖然給她一種如山的錯覺,但是終究隻是錯覺,最簡單的,楚淒水依舊戴著“麵具”,而且有一種怪異的溫柔,溫柔這種情緒不應該出現她身上不是嗎?
她終究是變不回去了。
子虛真人鬆了一口氣,但是自己也沒有發現,自己眼裏的失望。
“這些年辛苦你了。”楚淒水突兀的,又一次開口。
六峰的工作,壓力,扭曲,外界的評價……她過的,從來都不如意。
子虛真人聽到之後,怔了一下。
這是什麽話?
這算是什麽話?
果然,這個女人還是那麽軟弱,她以為自己會和她一樣覺得苦嗎?
你有什麽資格,你是站在什麽位置說出這種話的?師姐,你配嗎?
這是被人背叛的感覺,讓子虛真人感覺到了無邊的憤怒,她用力拍桌子,站起身,怒道。
“你究竟想幹什麽!”
這具分身就沒有幾分力量,現在心神波動導致結界直接潰散。
卻看見對麵的道姑沒有什麽表情,隻是也跟著站了起來,許久之後歎息一聲:“見到阿瑤你,我其實是有些緊張的,所以可能表達不是很清楚,也忘記了一些必要的事情,是我的問題。”
“不送。”子虛真人咬牙道。
“恩。”道姑沒有再強求,隻是麵對著子虛真人做了一個禮,接著道:“辛苦了。”
抬頭之後,那張樸素的麵容消失不見,映入子虛真人眸子的是一張絕色的容顏,依稀可見當年冷豔的玄冰,隻不過和以前不同的是,這冰在融化,滿滿的都是柔和。
“我……你……”
子虛真人,或者說柳瑤看到這張臉之後,真的傻掉了。
說好的逃避呢?
你不能這樣。
我、我還沒有準備好呢。
就在柳瑤不知所措的時候,身後的門突然打開了。
李忘生闖了進來,他聽到了拍桌子的聲音,以為又打起來了。
“阿瑤你答應過我……恩?”
男人抬頭,話說一半,就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