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6:刀子,一地的血
顧若熙在一片漆黑的夢境中,看到了一雙很漂亮的琥珀色眸子。
那雙眼睛,和席初雲的眼睛,像極了。
那個擁有琥珀色眼睛的中年男人,臉色蒼白得極其虛弱,好像隨時都會死去。
他就倒在爸爸的懷裡,無力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對爸爸說。
「南山啊,我欠你的,這輩子都欠你的!你的妻子,為了保護我們已經……,還有你的女兒……如果今天小童能活下來,將來就是阿雲的妻子……席家的女主人……」
那個中年男人,琥珀色的眸子,虛弱地看著她,一字一頓,聲音格外的鄭重。
「此諾,席家人此生此世遵守。」
她抬頭看著身側,長得高高的帥氣哥哥,她認識這個人,一直都喜歡叫他「雲哥哥」。
雲哥哥人很好,總是喜歡勾她的小下巴,說她肉嘟嘟的很可愛。她也很喜歡雲哥哥,喜歡跟在他身後,然後他會給她一塊很好吃的果仁巧克力。
媽媽經常告訴她,小孩子不可以吃太多的糖,牙齒會變黑。所以能偷偷給她糖吃的雲哥哥,就成了她最喜歡的人。
她當時的想法真的很簡單,爸爸讓她跑,她便跑。
告訴她往哪裡跑,她便往哪裡跑。
她不會去想原因是什麼,也不懂得自己面臨的危險有多大。但也知道,她真的很害怕,卻也只能咬緊牙忍著,因為這是爸爸讓她做的事,
她從小就是乖孩子,很乖很乖,聽爸爸的話,聽媽媽的話……
「小童……」
她不住地奔跑,身後似乎傳來雲哥哥的一聲呼喚。
她回過頭,卻再也沒有看到雲哥哥,也沒有看到爸爸。
他們都走了,丟下她一個人。
她只能順著他們指的路,一直跑下去,引開那些追擊他們的人……
墜海的那一瞬間,她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
耳邊都是轟隆隆霹靂般的雷聲,震耳發聵……
幸而那一刻,她看到了一張臉,猶如天降神祗,將她從絕境中救了出去。
陸羿辰……
那是陸羿辰的臉。
顧若熙猛地從睡夢中驚醒,額頭上滲出一大片的汗珠,大腦一片空白。
她緩了好一會兒,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這裡一片潔白。
正是一間病房。
刺眼的陽光從窗口透進來,她有些睜不開眼,便眯著眼睛打量四周。
當看到床角的方向坐著一道人影,她先是一驚,所有的感知漸漸回籠。腳上有些痛,正被一雙大手暖暖的捧著,一圈一圈的為她纏著紗布。
「醒了,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席初雲正在給她的腳換藥,包裹好紗布,抬頭看向臉色很不好的顧若熙。
他是席家的當家人,是黑道的帝王,居然親自為她包紮腳上傷口。
顧若熙瑟縮一下,想要躲開。
她的腳,應該是赤足奔跑的時候,被什麼東西割傷了,竟然一直沒發現。
席初雲的手掌輕輕地握住,不讓她逃走,柔聲說,「別亂動,會痛。」
他的聲音很溫柔,好像暖暖的水流,輕易就能滲入心口。
顧若熙曾經以為,這個世上,也就只有沐風,才會用聲音就能讓人暖到心底。
而席初雲的暖,往往讓人覺得有一種被寵溺的感覺。
在一個人傷心傷脾痛不欲生的時候,在一個人飄搖無依無助又絕望的時候,那種寵溺和呵護的感覺,足以撼動心防,想要將他當成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肩膀,哪怕只是暫時的哭一哭,也或許會好受一些吧!
顧若熙咬住嘴唇,忍住心口裡絲絲的疼痛,將臉別向一邊,看見窗外明媚的陽光。
眼睛有些疼,濕濕的,潮潮的,她卻沒有讓眼淚落下來。
「調查清楚了嗎?」
顧若熙的聲音很沉很沉,若不是房間里只有他們兩個,都聽不清楚。
席初雲淡淡的應了一聲,「監控里,只看到葉薇薇在10樓出現過。剩下的監控攝像,都已被人破壞,對方的動作很快。」
顧若熙心口銳痛的艱巨,用力將喉口裡哽著的一口滾燙的液體吞咽下去。
「她……現在在哪裡?」
「已經控制起來。」席初雲道。
顧若熙從床上掙紮起來,席初雲一手按住她的腳,「先不要動,你的腳受傷了,傷口才剛剛包紮好。」
「我要去問問她!到底為什麼!」顧若熙還試圖下床,席初雲握住她的腳踝不放手。
「你稍作休息,我會給你機會親口問她。」
席初雲聲音的末尾,那麼冷那麼涼,透著一股不易被人察覺的凌厲霸氣。
顧若熙抬眸,不經意觸及到席初雲眼角一閃而過的寒厲,心口猝然一緊。要說到心狠手辣,誰能有黑道帝王的手腕更加鐵血。
只怕葉薇薇落到席初雲的手中,也不會有什麼好的下場!
「但這件事,我務必親自來!」顧若熙咬牙切齒,聲音里的悲痛,似染上一抹血色。
席初雲抓著她腳踝的手,微的一緊,似是安慰,也似是關懷,總是不希望她太過難過。
太平間,太冷。
席初雲推著輪椅,帶著她站在門口向裡面看了一眼,他就推著她去了走廊。
顧若熙的眼角悄然滑下兩行清淚,映著燈光晶亮地掛在她的臉頰上。
她沒有一點聲音,就靜靜的落淚。
她的腳很痛,心口卻更加的疼痛,痛得她連呼吸每一下,心口都抽筋的疼著。
她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就怕站起來也會跌倒,整個身體都軟軟的靠在輪椅上,軟的好像一灘泥。
席初雲一直都話不多,就安靜地陪在她身邊。
「她開口沒?」顧若熙低聲問。
「一直不肯承認。」
「我要見她!」她再一次重申。
席初雲沉默了。
他不是不讓她見葉薇薇,而是怕她徹底崩潰。
但猶豫許久,席初雲還是說,「……好。」
葉薇薇就被關在席家大宅下面的密室之中。
那個屋子一片空白,沒有任何東西,只有一把椅子。
但能看得出來,這裡是一間審訊室。
葉薇薇被手銬銬在椅子上,而那椅子固定在地磚之中,任憑葉薇薇掙扎,椅子也不能撼動分毫。
顧若熙從輪椅上緩緩站起來,雙腳的疼痛,在她看來不及心口疼痛的千分之一。
一步,一步,逼近葉薇薇。
在這裡一天一夜,葉薇薇的臉色白得很嚇人,眼窩也深陷了下去,身上甚至還有斑駁的血痕,可見受到了很嚴酷的刑法。
她見顧若熙步步靠近,臉色竟然更加白了。
葉薇薇不住搖頭,顫抖的聲音不住呢喃著,「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葉薇薇的身旁丟著她的包,包里有一把匕首露出一截。
顧若熙緩緩俯身,從她包里將那把匕首取出來,一把拔掉刀鞘,露出那刀口雪白泠泠的鋒利刀刃。
「這把刀,就是用來傷我的利器?」顧若熙冷冷勾唇。
葉薇薇嚇得大口抽著冷氣,更加慌亂地不住搖頭。
「顧顧,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顧若熙握緊刀柄,鋒利的刀刃對準葉薇薇,任憑葉薇薇在那裡不住的掙扎,還是刺入葉薇薇的肌膚。
一聲尖銳刺耳吃痛的尖叫。
「啊……」
鋒利的刀刃從葉薇薇雪白的手臂上,一點一點下划,赫然出現一道長長的血口子,鮮血奔涌而出,染紅了葉薇薇整條雪白的藕臂。
「啊————」
刺痛的尖叫,撕破了她的咽喉。
顧若熙在這一霎那,好像變成了嗜血的怪獸,完全沒有任何感知,繼續拿著刀子,再一次刺入葉薇薇的肌膚……
血,汩汩淌下。
一滴,一滴,落在潔白的地磚上,漸漸連成一片,映著燈光,妖紅似火。
「啊!真的不是我!要我說多少次……真的不是我……嗚嗚……」
葉薇薇大聲的哭了起來,「嗚嗚,真的不是我……」
顧若熙也不說話,刀子再一次刺了下去。
葉薇薇的整條手臂,都已滿是鮮血。
她痛的渾身都在顫抖,聲音都在哆嗦。
「真的……不是我……嗚嗚……我怎麼能狠心傷害阿姨……」
顧若熙根本不相信,抓緊染了血的匕首,再次刺向葉薇薇的另外一條手臂。
「我說!我說,嗚嗚……」
葉薇薇張大嘴,眼睛裡布滿了淚水,哭得楚楚可憐。
她從來沒想到,顧若熙會這麼狠,居然動刀傷人。
「是席子皓,是他逼我的……他讓我傷你,傷了你……殺了你最好……破壞你們的訂婚……可是阿姨……真的不是我推的……」
「就是他逼我,我也不敢真的傷害你啊顧顧……我真的不敢做的……不是我……」
葉薇薇大聲哭著,現在就是把她打死,她也不能承認,心底深處對顧若熙動了殺念。
否則,她會死得更慘。
顧若熙的手,忽然顫了一下,眼底清冷的光芒更加寒煞。
又是席子皓!
又是席子皓!!!
「饒了我吧……真的不是我……不是我……」葉薇薇不住哭著,嗓子都沙啞了。
她的臉色更加蒼白,喘息也變得無力,就好像隨時都會昏厥過去似的。
顧若熙又一次揮起刀子,再次刺向葉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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