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理
青石板路的縫隙中長出青苔,任憑風吹雨打,一年四季無改其翠。
午時風過,天上聚起浮雲,朵朵都似路旁老嫗頭上盤起的白發。
一群小童們舉著風車,提著草蚱蜢,大笑著從兩個農民打扮的男子身邊跑過。
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兩個農人中,左邊的人比右邊的人矮了半個頭,走路的步伐比較小,步子緊湊許多,走路時,身姿也更加曼妙些。
有個小孩撞倒其中一個人身上,抬頭卻見到一冷一熱兩副臉色。
臉色溫和的哥哥將他扶起,還揉了揉他的頭;而臉色冷淡的哥哥卻把前者拉到身後,強行帶走。溫和的哥哥還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為何如此緊張?一個孩子而已。”
白影低聲怪道。
“你素來這麽容易輕信別人嗎?以後要改改了。這般菩薩心腸放在我們九黎是要吃虧的。”
許氏教訓道。
“是嗎?”
白影笑笑。
反正到目前為止,能讓玉明巔東齋齋主吃虧的人,還真不多。
“我們家那邊有的是童顏鶴發的老毒物,隨便拎一個出來,你都招架不住。”
“有機會,我一定要見識見識。”
說完他停下腳步,反手一拉。
許氏踉蹌幾步,便被白影拉到他身後。
男人昂首闊步走在前頭,時不時還會回頭看看身邊的人,臉上都是春風得意之色。
許氏白他一眼,便也由他牽小媳婦使得牽著。
兩人走出小巷之後,入眼可見的便是一處草市。
“這不是回九黎的方向。我們要去哪裏?”
“今早全城戒嚴,咱們得先找個地方落腳,等風聲過了,我便帶你出城。”
“全城戒嚴?是出了什麽事嗎?”
“無妨,不要緊。我來解決,你放心。”
許氏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聽見慕容府追來的消息。
連日來的奔波,加上昨晚那番折騰,以及讓她心中的擔憂和恐懼達到了極點。
此時他們兩個走在路上,假如迎麵撞見慕容聽雪的人,那該是怎樣令人難堪的場景?
想著想著,許氏的手腳有些發涼。她並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任何決定,可也不想因為這個決定,而承擔任何難以想象的後果。
白影感覺到身旁女子不對勁,於是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他知道許氏心中在擔心什麽,卻不對此做任何評判。
每當許氏抬起頭,想說什麽的時候,他也隻報以溫和的態度,以及眼中無法收斂的愛意。
終於許氏停下了腳步,她鼓起勇氣,準備攤牌。
這時候,兩行馬隊從他們身邊經過,掀起滾滾風塵。
白影將許氏護入裏側,用自己的身體幫她擋住風沙。
她原本還想說些什麽,這時候卻覺得無話可說了。
“為何這樣看著我?”白影問,順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淚花,“是眼睛裏進沙子了嗎?”
他把臉湊近,看著許氏的眼睛,認真地尋找什麽。
“我不是三歲小孩,用不著你這樣無微不至地照顧。”
許氏沒好氣,抬手給了他一拳,正打在在肩上。
白影不由悶哼一聲。
許氏這才想起,他背上的傷雖然已經好了,可肩胛骨那一處並未上藥,如今才結好痂。
“哦,對不起。”
慌忙之間,眼淚卻像斷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落下。
一邊想問問他的傷,一邊卻又忙著擦自己臉上的淚。
手忙腳亂之中,竟然哪邊都沒照顧到,還把眼淚摸得白影一身。
白銀於是將人攬入懷中。
為他這突然之舉,街上的人目光都朝這邊看來。
“哎呦,怎麽了這是?”
街角流氓混混大聲嚷嚷起來。
“兄弟還好這口啊?”
“……傷風敗俗。”
連帶著賣草鞋、賣鬥笠的大爺大媽們也開始對著兩人指指點點。
如此圍觀下去可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