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

  聽著膝蓋傳來的“波棱”碎響,藍行至忽而熱淚盈眶。 這是遭了什麽孽啊!他不是早就把那個“小魔星”送走了嗎?難不成連極北之地都降不住她? “二叔不認得我了嗎?我可是你的心肝兒!寶貝兒!親兒子!” 藍諾一邊說一邊連摁了三下。 掌下藍行至不知是疼得,還是感動得,竟嗚嗚地低聲哭了起來。 這讓她心裏忽然升起了一種欺負老弱病殘的愧疚之感。 她鬆了手。 藍行至翻倒躺下,雜草似的胡子被水泡過,又沾了沙岸細石,已經汙糟不成話。 “哦吼吼,我沒你這個逆子!”老男人邊哭邊嚎,月夜聽著比狼叫還慎人。 “您說什麽?” “我,我……我說,丫頭,二叔一把年紀,當真開不得玩笑,你,你手下留情啊!” 說著這句熟悉的求饒聲,藍行至心裏百感交集。 當年決定把這丫頭送入飛龍穀,實在是無奈之舉。 從紫陵到懷源的逃亡路上,既要躲避孫澈等人的搜尋,又得時刻防著自己侄女兒調皮頑劣。 唉,男人哪裏是帶孩子的料。 把包袱扔給采桑子之後,他去給懷源葉笙做幕僚,結識了嬌妻紅袖,日子逍遙快活。 山月落到半山腰時,東方欲曉,熹微的日光落在南濱湖岸上,對岸黑漆漆的洞口泛起奇異的光澤。 “二叔,那山洞是一直如此嗎?” 沒有寒暄,亦不問他如今過得怎麽樣,一上來就直奔主題。 實在是無情。 藍行至調整了會兒自己躺地的姿勢,才順著藍諾的目光看去。 “什麽?怎麽了?” 恰在他抬眼看時,那道異光卻已經消散無蹤。 “您在這地方守了多久?” 她問。 藍行至眨巴眨巴眼,事關“天命”不可不慎,於是乖乖地答道:“好幾年了。不過山裏布著機關,老夫不常來。” 藍諾於是心生疑惑。 “老藍,這地方還有什麽機關沒有?” “進門還有三排羽箭,按‘生傷休杜景死驚開’的走法來回三遍就能躲開。之後往後能走到哪一步,看你的運氣。” 藍行至越說聲音越小。 “不過我勸你,別去。” 當叔父的最後鄭重其事地警告,然而她那小侄女根本沒把這份拳拳心意放在眼裏。 藍諾撂下藍行至,重新又往那洞口走去。 石壁邊上立著塊碎石碑,“南濱”二字雖已不全,可那筆鋒上卻還殘留著昔日的氣勢。 洞穴似乎深不見底,可冥冥中似乎受到一種指引,藍諾沒聽藍行至的提示,直接邁入洞中。 羽箭自頭頂傾泄而下,可恨奇怪的是,那些箭矢似乎長了眼睛,一一從她身旁擦過。 她就像木頭人似的立在原地,看著發箭口微笑。 “鬼斧門”中有種劍陣叫“金創箭陣”,就是在箭頭上吐了金瘡藥,於是傷人之時便順道幫人把藥塗了。 那樣便宜的箭陣素來隻在入學孩子幼歲的時候才用。 當年的藍諾沒少被照顧。 今日這箭陣的布局與當初有異曲同工之妙,那流矢彼此相對,維持著一種絕佳的平衡。隻要沒人故意抵擋,那些箭矢便按照既定的軌跡自我抵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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