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吊詭
對於粉蘇,王換是很熟悉的。粉蘇這個人是有點不正常,而且讓人有點討厭,但王換不得不承認,粉蘇一直對自己很照顧。
粉蘇並不是對每個人都很照顧的,不過也就是因為這樣,王換才受不了粉蘇的關照。除了非要說話不可,王換基本會躲著粉蘇。
眼前的板屋外麵,那個穿著粉色衣服修指甲的男人,偶爾會抬頭朝四周看一看。在王換注視他的時候,那個男人也看到了王換。
刹那間,王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這個男人看見王換的時候,興高采烈的給自己打招呼,那麽王換覺得自己會瘋掉。
所幸,這個男人看見王換,就和沒有看見一樣,低下頭,繼續修自己的指甲。王換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那個男人修完指甲,再抬頭時,發現王換還站在原地,於是就露出了一副鄙夷的神色,似乎還冷哼了一聲兒,抬手拿起一個裝著頭油的小瓶兒。
王換慢慢的走了過去,在距離這個男人還有兩步遠的時候站住了腳。
男人翹著蘭花指,從小瓶裏倒出一點頭油,很均勻的抹在自己的頭發上,然後取出一麵小鏡子,左右照了照。頭發抹了頭油,不僅香氣撲鼻,而且油光發亮,男人看了好一會兒,覺得很滿意。
“看什麽看?”男人斜了王換一眼:“沒有見過人梳頭?”
“你叫什麽名字?”王換的心,愈發的矛盾,也愈發的糊塗了,他聽的出來,這個男人是一口地道的本地口音。
“人家叫什麽名字,關你什麽事?”男人似乎覺得王換是在搭訕,神情中更加不屑:“你這樣的人,見得多了。”
王換有一點哭笑不得,但是,眼前所看到的情景,讓他的心完全被驚疑充斥了,他相信,就算衛八在這兒,也說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王換看得出,這個和粉蘇很相像的男人,對自己似乎沒有什麽好感。再聊下去的話,也聊不出個所以然,他站起身,朝著後麵的板屋望去。
在西頭鬼市的時候,花媚姐每天都在這個板屋裏,或者跟人談生意,或者喝茶打牌。隻要不是有了什麽十萬火急的事情,花媚姐很少會離開板屋。
王換想要看看,這個板屋的主人是誰。
當他邁動腳步,朝著板屋走過去的時候,那個剛剛摸了桂花油的男人,站起身攔住了王換。
“我有點事情,和老板談一談。”
“老板不在。”桂花油很幹脆果斷的把王換拒之門外。
“老板叫什麽名字?”
“你問的這麽清楚幹什麽?”桂花油沒好氣的說道:“有生意,我們也不會跟你談。”
“為什麽?”
“不為什麽,看你不順眼!”桂花油說到這兒的時候,就忍不住開始咒罵,嘀咕。
通過桂花油的嘀咕,王換聽出了些端倪。桂花油指桑罵槐,說南方口音的人,都不是好東西。曾經就有個南方來的人,跟桂花油交朋友,騙了桂花油的錢,臨走之前為了脫身,還專門在桂花油的飯裏下了巴豆。桂花油拉稀拉到腳軟,蹲到茅廁就站不起身。
就因為這樣,桂花油對南方口音沒有任何好感。
王換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隻能暫時離開,繼續朝前走。在他轉過身的時候,桂花油仍然在後麵小聲的咒,咒那個給他下巴豆的南方人不得好死。
王換又一次感覺,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盡管腿上被掐過的地方仍在作痛,但他無法理解自己現在所見到的一切。
兩個相隔萬裏的地方,都有一個鬼市,都有一樣的板屋,都有一樣的人的?除了做夢,王換根本想不出別的解釋。
王換想著想著,停了下來,又轉身走到桂花油那邊。桂花油的胸口不停的上下起伏,可能是因為王換的口音而勾起了自己的傷心往事。
桂花油心裏很委屈,他覺得自己當初為了那個南方人付出了一切,自己所能給對方的,也全都給了。可南方人太不厚道,走就走了,還偏偏想出那樣一個缺德的脫身之法。
在桂花油悲憤難平的時候,王換又站到了麵前。桂花油抬頭看看他,覺得麵前這個人跟當初的那個南方人一樣討厭。
“剛才你嘮叨的時候,我聽出來,你當時被一個南方來的人給騙了。”
“關你甚事!?”
“你不是說,他走的時候,給你的飯菜裏下了巴豆?”王換神色之間沒有一點點波瀾,很平靜的問道:“我就是想問問,你吃了些什麽,把巴豆的藥勁兒給緩過去的?”
果不其然,王換被桂花油狠狠的抽了一巴掌。這一巴掌抽的很重,王換沒有躲閃,一巴掌貼到臉上,王換頓時感覺半邊臉頰都火辣辣的疼。他不由分說,拿起桂花油手裏的小鏡子,對著自己照了照,透過鏡子,王換看到自己的臉龐上有幾道很清晰的指印。
王換一聲不響的轉身走了,他的心情一下子變的非常複雜。到了這個時候,他完全可以認定,自己沒有做夢。
可沒有做夢,如今的一切,又該如何去理解?
他慢慢的朝前走,越走,越覺得眼前的情景是那麽的熟悉,就好像在西頭鬼市漫步一樣。走著走著,王換的心裏陡然產生了一絲警惕。
七星灘水鬼肯定要拿自己開刀,而且,小白龍走的時候,也憤憤不平,小白龍不僅恨馬王爺,肯定也恨王換。自己現在的處境,是虛妄的嗎?自己是不是走進了一個察覺不出的圈套中?
他不敢肯定,因為如果隻是圈套的話,他的臉就不會火辣辣的疼。
這個狗鎮,似乎有一種誰也形容不出來的魔力,孕育出了這樣一個和西頭鬼市沒有太大區別的狗鎮鬼市。
王換的警惕一產生,就一發不可收拾,他很想馬上離開,順著自己來時的路離開,然後盡快返回狗鎮。
但就在王換想要離開的時候,他突然又改變了主意,因為,他想到鬼市最南邊去看看。
西頭鬼市的最南邊,是自己的卦攤。他想要看看,這個鬼市的南邊,會有什麽。
王換接著往前走,這一次,他漸漸恢複了平靜,就和衛八說的那樣,一件事既然發生了,那麽不管這件事有多吊軌,多離譜,自己總還要麵對。他加了十萬分小心,掌中刀就在手裏,隨時都能發出致命一擊。
不過,這一路走去,沒有任何危險的氣息,所有的商販,所有的行人,都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不知不覺,王換穿過了大半個鬼市。在一片飄蕩著煙土和卷煙的氣息裏,王換看見了一排板屋。板屋的外麵,蹲著兩個留著光頭的夥計。
這一定就是煙欄,煙欄的布局,和西頭鬼市的煙欄幾乎一樣,甚至,連在外麵招攬生意的夥計,也和苦田人似的,留著光頭。
王換從這兒經過的時候,已經沒有繼續打聽的念頭了,他不想再去套這兩個夥計的話,問問他們這個煙欄的老板是不是叫阿苦。此時此刻,王換隻想知道,這個詭異的鬼市裏麵,是不是也有一個卦攤。
王換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他想起了之前自己一直追擊的人影。人影長著一張和他一樣的臉,而且,人影進入鬼市之後,就好像消失了一般。
王換突然產生了一種自信,他已經能猜得出來,那個和自己幾乎長的一模一樣的人,現在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