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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別扭涼+計成(兩更合一)

  檢查沈染膝蓋的時候,顧錦璃更是加倍小心,尤為仔細。


  沈染很想就這樣靜靜的欣賞她專注的側顏,可有一道視線的存在感太強,強到讓他想刻意忽略都無法做到。


  沈染隻得移開了視線,笑望著溫涼道:“溫公子也對診病有興趣?”


  他怎麽感覺溫涼比他這個病患看的還要仔細。


  溫涼掃了他一眼。


  他對沈染的病才沒興趣,他感興趣的是治病的人。


  “的確有些好奇。”溫涼淡淡應了一句,便不再說話。


  沈染一時也不知該與溫涼說些什麽,而且他心裏其實更想與她多聊兩句。


  可每當他收回視線去看她的時候,溫涼便直勾勾的盯著他。


  他所受的禮儀教養,讓他無法怠慢忽略客人,隻能努力的找著話題與溫涼閑聊。


  “沈世子,您的腿最近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


  顧錦璃輕柔的聲音解救了已經找不到話題的沈染,他忙挪開視線,目光清亮的望著顧錦璃,柔聲道:“沒有不舒服的地方,這藥膏敷起來很暖很舒適。”


  顧錦璃頷首笑笑,“如此就好。”


  溫涼目光不虞的盯著沈染,眼裏的不滿幾欲要溢了出來。


  回答一句“沒有”不行麽,說那麽多字做什麽?

  顧錦璃嘴角的淺笑似綻放著的明媚花兒,讓人不舍得移開視線。


  沈染眸中笑意越深,如春陽般溫暖。


  反觀溫涼,一人坐在椅上,清冷一片,恰似那句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


  墨跡看著不禁暗暗搖頭,主子這模樣,看著咋好像是受氣的小媳婦一般呢!


  顧錦璃為沈染重新換好了藥膏,笑著道:“再換三四次藥,沈世子應該就能試著下床走路了。”


  沈染聞後心中一喜,甚至已經開始迫不及待了。


  他已癱在床上許久,空有滿腔思緒,卻什麽都做不了。


  溫涼聽了也很高興。


  待沈染的病好了,她就不用再來承恩侯府了,他再也不想看到這兩個人有什麽交集了。


  見顧錦璃收拾東西似要離開,沈染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道:“晉大夫、紀大夫,今日不如留下在府中用午飯如何?”


  記起溫涼還在,忙複又道:“正好今日溫公子也在,人多也熱鬧些。”


  紀大夫望向顧錦璃,他隻是一個小跟班,晉公子去哪他去哪!

  可不等顧錦璃拒絕,溫涼便淡淡開口道:“我們已經約好午時去醉仙樓了,就不勞煩沈世子了。”


  顧錦璃瞟他一眼,他們時候約好了?


  溫涼也瞥她一眼,神色淡淡,似在說——現在。


  墨跡暗暗在心中為主子豎起了大拇指,主子這一局扳的漂亮!


  沈染明顯怔了怔,目光在兩人身上搖擺不定,遲疑著問道:“溫公子與晉大夫相識?”


  溫涼看了顧錦璃一眼,輕輕搖頭,“不是相識,而是好友。”


  想了想,又補充了半句,“非常好的那種。”


  若非不想讓沈染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溫涼一定會更加徹底的宣誓主權。


  他討厭沈染眼中的欣賞,雖然她很好,可是有他一個人欣賞就足夠了。


  笑意僵硬在了唇邊,那雙總是裝著和煦暖光的眸子似被烏雲所擋,阻絕了眸中的光彩。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顧錦璃,似在等著她的否認,可她卻隻搖頭笑了笑,似無奈,又似帶著一絲……寵溺。


  這個發現讓沈染心生了一絲不安與惶恐。


  他記得她之前明明說她與溫涼並不熟悉,可溫涼為何又會說兩人十分要好,甚至熟稔到可以一同去酒樓用飯?


  溫涼到底知不知道她是女兒身的事情,若是知曉,那他對她……


  沈染心中思緒萬千,可一時卻又不知該如何相問,隻神色茫然的望著顧錦璃。


  看著她收拾藥箱,看著她含笑與他辭別,看著她與溫涼並肩離開……


  他卻隻能躺在床上,徒勞的以目光相送。


  一種無力感將沈染瞬間湮沒。


  沈嫵走進來時,看到沈染正呆呆的看著某處,不知在想些什麽,她喚了兩聲才讓沈染收回思緒。


  “阿嫵來了?”


  沈嫵微笑點頭,挽裙坐在榻邊,“哥哥,你的傷勢恢複的怎麽樣了?”


  沈染有些心不在焉,“大概再換三四次藥就可以試著走路了。”


  “真的?”沈嫵驚喜的歡呼出聲,轉而卻又有些遺憾的道:“若是哥哥能好的再快些就好了,這次的宮宴甚是浩大。


  陛下宴請了京中五品以上官員家尚未婚配的公子小姐,定然十分熱鬧,可惜哥哥那時還去不了。”


  沈染突然抬起頭來,“等等,你剛才說這次五品以上的官員子女都能去參加宮宴?”


  沈染的表情有些嚴肅,沈嫵不明所以,隻點了點頭。


  沈染眸光微動,他記得阿嫵曾在閑談時提起過她的父親剛被升為了戶部郎中,正好官拜五品。


  她也要去參加宮宴嗎?

  若是他也前去,是不是就能見到她了?


  沈染神色平靜如常,玉麵依舊,隻那顆別人看不到的心早已翻湧起來。


  ……


  看著顧錦璃隨著溫涼踏上馬車,馬車揚長而去,站在承恩侯府門前的紀大夫顯得有幾分孤單可憐。


  原來晉公子吃飯不帶他這個跟班呀!


  唉……是他多想了呢!

  不過這位溫公子有些摳門呀,吃個飯吧多帶他一個又能怎麽樣呢?


  算了,還是回家吃凶婆娘煮的菜吧!

  馬車中,溫涼微垂著長睫一語不發。


  顧錦璃歪頭看他,“怎麽悶悶不樂的?”


  溫涼抿抿嘴,依然不說話。


  顧錦璃往前湊了湊,坐的離溫涼稍近了一些,戲謔的看著他道:“難道,你吃醋了?”


  溫涼長睫動了動,卻隻抿著嘴,淡淡道:“沒有。”


  顧錦璃忍俊不禁,人家都是女朋友心眼小,溫涼卻也不遑多讓。


  “其實在醫者眼中,是沒有男女之分的……”


  溫涼突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他抬起眼眸,鄭重而嚴肅的看著她,搖頭道:“這個要有,一定要有!”


  沈染確實有些可憐,可一想到顧錦璃以後還可能為其他男子診病,他就覺得他比所有人都可憐。


  看著溫涼眸中的委屈,顧錦璃忍不住彎起了嘴角,“你放心,我又不是真的大夫。若無意外,我以後不會為其他的男子診病了。”


  來到這裏以後,她本就未想過從醫,更不會以現代人標準去要求溫涼,那樣太不公平了。


  便是在現代也有很多保守的男子,更何況像溫涼這樣徹底生活在古代的人。


  他努力的適應她的一切,她也不想讓他心中不快。


  聽顧錦璃這般承諾,溫涼的墨眸一點點亮了起來,他捏著顧錦璃柔軟的小手,鄭重道:“絕無意外。”


  誰敢成為這個意外,他便讓誰真的意外!


  溫涼心中瞬間輕快了不少,突然想到了一件一直困擾他的事。


  “我記得你曾與我說,你學醫術是為了一個人。


  那個人,是誰?”


  他問的小心翼翼,生怕聽到的回答會讓他心中難過,誰知她卻是眨了眨眼睛,隨口回道:“我娘呀!”


  溫涼:“……”


  見溫涼走神,顧錦璃好奇問道:“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


  隻見溫涼長歎了口氣,他抬手抵在眉心處,略略低首,肩膀輕輕的顫動著。


  顧錦璃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該不會是在笑吧?”


  溫涼的確是在笑,他在笑自己居然這麽蠢。


  他為了這個人難眠許久,甚至便是睡著了,都會被這個噩夢驚醒。


  可誰知,這個一直被他當做假想敵,讓他恐懼許久的人,竟然是她的母親。


  他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有這麽蠢的一天。


  顧錦璃不明所以。


  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瘋了呢?


  她正要去探他的脈,他卻是已經抬起了頭,神色平靜的猶如一潭深泉,風過無痕。


  “你沒事了……”


  “自然無事。”他神色依舊淡漠矜貴,似乎剛才所見,都是她的幻象。


  顧錦璃嘴角抽抽,她覺得自己還需要再多點時間來適應溫涼貓兒般的性子。


  溫涼別開口,稍稍撩起了車簾一角,嘴角輕輕翹起。


  如此看來,除了她的父母,在她心中他應是無人可及的。


  想想,就很開心。


  放下車簾側過頭來,溫涼又變成了那個清冷的貴公子。


  馬車一路緩緩而行。


  “可定好哪日去宋府送解藥?”


  “後日。”顧錦璃眸子微眯,神色略冷。


  “那我陪你。”


  顧錦璃點點頭,坦然應下。


  溫涼凝眸望著她,捏了捏她的手,“你其實不必如此勉強自己。”


  顧錦璃彎唇輕輕一笑,仰起頭用一雙明亮純淨的眼望著他,“做自己不願做的事才是勉強,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是我願意去做的。”


  她回握著溫涼的手,目光堅定,“以後所有的事我們都要一同麵對,你若有事不許瞞我。


  我雖然不會謀略不會武功,也沒有你厲害,可我會竭盡所能的幫你。”


  溫涼脈脈望著她,隻覺得她鄭重其事的表情看起來格外的可愛,他終於忍不住抬起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彎著嘴角柔聲道:“不,你很厲害,比我還要厲害……”


  他眼中明明藏著令人惱火的促狹笑意,可他的眸光太亮太美,她望了進去,便忘了所有……


  ……


  宋碧蘿今日在街上買到了一支紅寶石海棠金步搖,格外的精致華貴。


  她滿心歡喜的捧去了宋三夫人的院中,興衝衝的道:“娘,你看我買的步搖好不好看?”


  紅色寶石在錦盒中熠熠生輝,海棠花栩栩如生,明媚豔麗。


  宋三夫人含笑將這支步搖插入了宋碧蘿的烏發間,望著俏麗的女兒,滿眼都是欣慰,“步搖好看,人更好看,真真是人比花嬌。”


  宋碧蘿滿意的勾起嘴角,挽著宋三夫人的手道:“這支步搖我一眼就看中了,當即便買了下來。


  喜歡什麽東西就要立即買下來,稍有猶豫可能就會被別人搶走了,以後就再也得不到了。”


  宋三夫人的目光怔了片刻,隨即拍著宋碧蘿的手,幽幽笑道:“蘿兒說的對,想要什麽就要努力爭取,一旦有機會,便絕不能錯過。”


  步搖垂下的寶石流蘇輕輕擺動,珠光映入宋三夫人的眼中,一片冰冷。


  自宋達火燒翰林院後,宋府上空便一直籠罩在陰雲之中。


  宋達入獄,宋大夫人中毒,主子們心情不佳,府中的下人也都小心翼翼,心驚膽戰。


  可這抹陰雲似乎已經漸散,足以透過些許明亮的光。


  三公子平安歸來,如今大夫人也即將蘇醒,宋府下人皆鬆了口氣,臉上也都有了笑意。


  福雅院的小廚房中飄出了濃濃的藥味,這段時間以來,小廚房幾乎變成了藥鋪,每日開火便是熬藥。


  藥熬好了,小婢女小心的端起瓷鍋,將一碗黑漆漆的藥倒入雪白的湯盅中。


  小婢女忍不住蹙起了眉,這藥看著便極苦,真是難為大夫人了。


  小婢女將湯盅放入食籃中,走出了小廚房,迎麵正遇見大丫鬟秀珠。


  “秀珠姐姐!”小婢女忙笑著打招呼。


  秀珠點了點頭,瞥了一眼小婢女手中的食盒,伸出手道:“這裏麵是夫人的藥吧?給我吧,我正好拿進去,你去歇著就好。”


  小婢女忙將食盒遞了上去,笑著道:“謝謝秀珠姐姐啦!”


  她們小丫鬟本就進不去大夫人的屋子,左右都是要交給秀珠的,小婢女樂意偷個懶。


  黃昏日下,暗黃的光灑在地上,殘光沒有了暖意,反是將冬景映的越發蕭條。


  秀珠撩開厚厚的門簾,邁步走進了溫暖的屋內。


  宋大夫人仍在昏迷熟睡之中,她臉色慘白無血,呼吸也極輕極淡。


  像極了深秋落霜後的花,正漸漸枯萎。


  “夫人,該喝藥了。”


  秀珠坐在床榻旁,輕輕喚了一聲。


  見宋大夫人仍雙眉緊蹙,秀珠不再說話,端出了食籃中的湯盅。


  她拿起湯匙盛了一勺藥,遞向了宋大夫人唇邊。


  “藥還熱著,不吹一吹嗎?”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秀珠的手抖了一下,手中的湯匙滑落,摔在了地上。


  所幸地上鋪著絨毯,湯匙沒有碎裂,隻墨色的藥汁浸染在了碧色的絨毯上,染上了一片如血的暗色。


  秀珠轉身,隻見門口站著一個身子纖細清瘦的少年人,容貌極其精致清雅,很是賞心悅目。


  隻是她出現的太過突然,讓人沒了欣賞的心思。


  “晉大夫?你怎麽在這?”秀珠滿臉錯愕。


  “我來給大夫人看診。”顧錦璃淡淡回道。


  秀珠眼中閃過一瞬的慌亂,強自鎮定的笑著問道:“晉大夫不是說後日再來嗎?”


  日落西山,一縷夾雜血色的殘光映入屋內,室內昏暗,卻顯得顧錦璃那雙澄澈的眸子越加的明亮,“解藥提前配好了,我便提前來了。”


  遲疑了一瞬,秀珠的臉上才露出了欣喜的笑來,“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大夫人終於能醒過來了!”


  見顧錦璃目不轉睛的望著自己,秀珠僵硬的抽動了下嘴角,避開了視線。


  “晉大夫既然調好了解藥,想來夫人就用不到喝這些了,那奴婢哪去倒掉吧!”


  秀珠將湯盅放回食籃中,又撿起了地上的湯匙。


  她低著頭,拎著食盒大步朝外走,卻被顧錦璃伸著胳膊擋住了去路。


  “晉大夫?”秀珠茫然不解抬頭的看著顧錦璃。


  顧錦璃垂眸掃了一眼秀珠手中的食盒,開口道:“大夫人的確不必喝了,可扔了卻又可惜。


  不如,你喝了吧。”


  秀珠瞳孔一縮,努力掩藏眸中的驚恐,“晉大夫說笑了,我……我又沒生病,好端端的喝什麽藥。”


  “此藥可清熱解毒,喝了也對身體有益無害,裏麵還有許多滋補的藥材,可強健身體。”顧錦璃輕輕柔柔的開口,卻讓秀珠忍不住顫抖了身子。


  “我……我怕苦,我不喜歡喝藥。”


  顧錦璃也不再逼她,而是看著躺在床榻上的宋大夫人,開口問道:“你服侍宋大夫人喝藥,難道不需要給大夫人墊起錦枕嗎?”


  平躺喝水容易嗆到,需要把病人的身體墊高一些。


  秀珠順著顧錦璃的視線看了過去,有些懊悔的道:“都怪奴婢大意疏忽了,奴婢該罰。”


  顧錦璃卻是輕輕搖了搖頭,一字一頓道:“你不是疏忽,而是覺得沒有必要,對嗎?”


  秀珠後退了一步,她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對方的視線一點都不淩厲,卻依舊讓人心驚膽戰,無處可逃。


  “我不知道晉大夫是什麽意思。”


  顧錦璃也不再陪她打啞謎,隻冷冷吐出幾個字,“藥中有毒。”


  從秀珠端出藥碗的那一刻,她便聞出了這碗藥裏額外添了東西!


  秀珠身子猛烈的顫了一下,手中的食盒摔落在地上,沒有地毯的緩衝,湯盅碎裂,烏黑的藥流了一地。


  秀珠卻反是鬆了一口氣,似乎這樣顧錦璃便不會再逼她喝藥了。


  “我不知道晉大夫在說什麽,奴婢這就去去喚人來收拾。”


  秀珠腳步匆匆的走出內間,卻見本已離開了的林嬤嬤和宋老夫人正坐在外間主位之上,冷冷的看著她。


  秀珠雙腿一軟,扶著門框勉強撐住身子。


  “老……老夫人。”


  老夫人和林嬤嬤不是去見來宋府做客的溫涼公子了嗎,怎麽會在這裏?


  秀珠心中漫起了濃濃的恐慌,卻小心翼翼的懷揣著一絲絲僥幸。


  直到宋老夫人目光淩厲的看著她,語氣一如出鞘的利刃,封喉斃命,“你可知罪?”


  四個字擊毀了秀珠所有的僥幸,她頹然的跪在地上,供認不諱。


  因為她知道,在老夫人麵前,她無所遁形。


  宋老夫人閉著眼睛聽著秀珠的哭訴,待她哭的再也說不出話來,宋老夫人緩緩睜開眼,語氣幽深,“去把三夫人喚來。”


  秀珠啜泣叩頭,苦苦求饒,“老夫人,奴婢真的是被逼無奈。


  三夫人抓走了奴婢的弟弟,奴婢若是不做,奴婢的弟弟就活不成了啊……”


  秀珠哭的傷心不已,似有天大的苦楚和委屈,宋老夫人隻淡淡掃她一眼,語氣冰冷,“你覺得自己為救家人是情有可原。


  可你是否還記得那年你弟弟染上重症,若非你家夫人為你請名醫診病,你弟弟早就死了。”


  “你為了家人能毒害你家夫人,那若達兒知曉後殺了你的家人,你可也覺得他情有可原?”


  聽到宋老夫人的質問,秀珠止住了哭聲,想起了往事種種,隻覺得麵紅耳赤。


  宋老夫人不再看她,移開視線望向了門口,“既有害人之心,那便不配被人原諒。”


  秀珠身子癱軟,伏在地上痛哭流淚,卻不再分辯。


  顧錦璃坐在宋大夫人的床榻前,看著宋大夫人蒼白的麵容,聽著秀珠斷斷續續的哭聲,心中久久難平。


  權爭之下,沒有人能夠幸免。


  一個小小的婢女況且如此,更何論他人了。


  她根本就沒有調配出解藥。


  而宋老夫人給她的也根本不是毒藥,隻是一包香灰而已。


  從宋老夫人手中接過這包香灰時,她便明白了宋老夫人的計劃。


  宋大夫人所中之毒無從尋找,所以便隻能去尋找那個下毒之人。


  宋達得知她能調配解藥自然十分歡喜,他性子單純,不會設防。


  宋老夫人是在借宋達的口將消息透露給下毒之人,逼那人再次動手。


  她所說的“後日”不過是給那人一個時限,逼那人在後日之前找機會下手。


  那人不敢暴露身份,自然就不敢損傷宋大夫人的身體。


  而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宋大夫人毒發身亡,這樣就不會惹人懷疑了。


  宋大夫人現在滴水不進,隻能靠著補藥吊命,那人若想下毒,必定會想辦法在湯藥裏做手腳。


  福雅院平時又有林嬤嬤看管,別人無從下手。


  而溫涼來府中拜訪,林嬤嬤陪著宋老夫人去見客,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卻是不知這個機會是宋老夫人故意留給她們的。


  ……


  宋三夫人一直在院內等著消息,見福雅院中的婢女來喚她,宋三夫人心中一動,試探著問道:“怎麽這個時候來喚我,可是大嫂那有什麽事?”


  婢女垂首,麵色淒然的點頭,“大夫人……不大好。”


  宋三夫人心中一喜,下人說話都有所保留,聽這意思想來是不行了。


  宋三夫人瞄了婢女一眼,心中仍然警覺,“大嫂的情況怎麽突然不好了?可有喚二夫人前去?”


  “具體的奴婢也不知,隻是大夫人又嘔血了,情況似是不妙,二夫人和幾位小姐公子那裏也已經派人去了……”


  宋三夫人聞此不疑有他,忙跟著婢女朝福雅院走。


  日光已盡數落下,夜色沉暗,屋內透出橘橘的燭光。


  宋三夫人行至門口,心覺不妙。


  屋內為何這般安靜?


  她正要問話,身後一直垂首的婢女卻是冷冷道:“三夫人還是快些進去吧!”


  說罷,便一把將宋三夫人推至屋內。


  宋三夫人一個踉蹌,尚未站穩身子,便看到了一臉沉肅的宋老夫人,還有跪伏在地上,啜泣不止的秀珠。


  宋三夫人心中一陣驚懼,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去。


  可房門已被緊緊閉合,她無路可走。


  “母……母親。”宋三夫人小心翼翼的望著宋老夫人,神色是慣有的膽小柔弱。


  宋老夫人目光銳利,不怒自威。


  “毒害兄嫂,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我沒想到,宋府竟有你這樣一條毒蛇!”


  “母親!”宋三夫人驚呼出聲,不可置信的看著宋老夫人,“母親,您在說什麽啊?


  什麽謀害兄嫂,我怎麽都聽不懂您在說什麽?”


  宋老夫人冷笑一聲,她仔細的端詳著自己這個三兒媳,這麽多年,她好像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三房的事他從不理會,就連這個兒媳也是老三自己選的。


  在她的印象中,這個三兒媳沉默少語,看見人也不過抿嘴一笑。


  二兒媳喜歡掐尖,她也都遠遠避著,可以說在府中毫無存在感。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竟在府中養了一條毒蛇。


  這條毒蛇無聲盤桓在陰暗角落,卻在她們毫無防備之際亮出了毒牙,給了她們之命一擊。


  她半生戎馬,沒想到竟險些栽在了這個婦人的手上!


  “秀珠都已經招了,你還要再演下去嗎?”宋老夫人冷眼望她。


  宋三夫人一臉茫然的望著宋老夫人,柔弱無害又委屈無辜,“秀珠?秀珠不是大嫂身邊的大丫鬟嗎?


  她招了什麽?又與我有什麽關係?”


  見她如此嘴硬,宋老夫人也不惱,隻冷冷一笑。


  看來她久不管事,這些人都望了她年輕時“玉麵閻羅”的名聲了。


  今日,不妨幫她好好回憶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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