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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厲聲嗬斥

  其實呢,得知陶校長的告之後,窮主任就公開撅起了嘴巴。要知道,一批批的支教老師,都是和這批師生們一個樣,意氣風發,朝氣勃勃,讓人絲毫不懷疑他們的真誠熱情和良好動機。


  他們懷著拯救和憐憫的濟世宏圖到來。


  居高臨下,下車伊始,指手劃腳,仿佛被支教一方全是落後不足,視野狹隘,固步自封,觀念陣舊。這些來自大都市大城市,被空調,網絡,快遞和外賣寵壞了的大學生們,才走上講台的小資老師們,何曾想過被支教一方,是在何等艱苦何等艱難的環境裏開展工作的?

  是在何等沉悶何等老化的氛圍中堅持工作的?

  比如,現在的何老師他們吧,來了不到在半個月,就對陶校長提出了好幾條合理化建議。當陶校長和俺就此一條條商量時,俺就沒有好氣,不屑的叩叩他的手機:“除第一條外,你都答應哩?”“嗯!”“什麽嗯?你態度用心一點哩,這是學校教務主任在和你商量教務,你不用假考慮,敷衍塞責。”“嗯,說哩。”


  “第一條,根本就是欽差大臣,下車伊始……”


  “嗯!”“成立作文小組?這現實哩?這些小學生的水平,暫時還達不到哩。就是成立了,也不過是玩玩兒。還要經費?給錢陪小學生下課後玩兒?不給!”“嗯,俺己答應哩。”“行!你是一個校之長,有簽字權,你狠哩。蘑裏蘑菇的——指某人說話辦事不曉得輕重,沒什麽分寸。”“你不能這樣說哩,人家畢竟是好意。”“好心辦壞事兒的多著哩。”


  窮主任呼的從凳子上站起來。


  “三個月後他們離開,你來繼續領著玩兒?”“這個?”暫且中止,不扯遠了,特別是這個所謂“讓失學適齡兒童重新走進課堂”提議,我最反感。老實說,受了文明教育也從事授業解惑多年,我豈不明白“人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賦予他們若幹不可剝奪的權利,其中包括生命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


  我豈不知道所有的適齡兒童都要接受九年製義務教育法?我豈不清楚破壞中斷和非法抵製適齡兒童上學是犯罪?可這半山寨村就不一樣,不一樣的地方,就要不一樣的對待。比如少數民族,還要實行自治哩?

  再說了,這女孩就和男孩不一樣,書讀得越多越找事兒。比如俺二哥那媳婦兒,本是半山寨村土生土長的好女孩,和俺二哥戀愛時百依百順多老實甜蜜哩,後來爹娘和二哥,托關係把她接到北京讀了小書中學。


  二哥大學畢業後,帶她一起回到半山寨成親,有了自己的女兒。可是,緊跟著二哥的好日子就到頭哩,她先是抗議二哥把她軟禁在半山寨村裏,不許她下山參加縣職高的考試,然後,在家裏大吵大鬧,說二哥爹娘還有俺一起虐待她,不讓她外出工作就在家裏洗衣做飯打掃清潔生娃,給我們窮家當奴隸,要到鄉縣和地市省裏控告我們雲雲,鬧得家裏雞飛狗跳,沒個安寧……


  陶校長你給說說,她這是怎麽了哩?二哥和爹娘不托關係弄她到北京,不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孝順好媳婦,我的好姐妹哩?其實,那5個小姑娘在校門一叩門,俺就知道了哩。陶校長也明白俺知道,就不說話的看著我。


  俺可管不了什麽大局小局,就知道讓這些小姑娘進了校門,一準也會像張花那樣,參加朱燕子那個所謂的作文小組,開始讀書習字。關鍵是,她們的爹娘和祖母外祖母什麽的老人,和我爹娘是多年的好鄉鄰。這樣一來,多年的好鄉鄰不就成了仇敵?


  不錯,俺是搞教育的學校教務主任,應當通情明理同情這些小姑娘,有職責為這些失學適年小姑娘們重返校園而努力,可是,俺說句心裏話,俺不願意為此而得罪多年的鄉親鄉鄰。如果她們是到別的小學校,俺不會幹涉反而會公開幫助,可在半山寨小學校,一萬個不行哩!”


  發泄完罷,教務主任氣哼哼的坐下,頭扭到一邊兒。


  然而,畢竟是受組織上教育多年的教務主任,雖然腦袋扭到一邊兒,可腦子裏卻十分清醒:黨紀國法的嚴肅自己是知道的。暗中設置障礙,阻擋適齡失學兒童上學,破壞國家支教工作的嚴重後果,自己承擔不起。


  還有,蘇丹幫過自己。


  自己原以為大都市的女大學生,都極喜歡這類八卦,用不了多久,師生們便會傳遍,在背後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引為笑事兒。可是,自己卻什麽也沒發現,什麽也沒感覺到,說明這批支教師生們的嘴巴很穩,理解力和同情力卓然,值得尊重與信任。


  所以,色厲內茬的教務主任,其實此時心裏十分空虛,甚至有點暗怪自己太急了點兒,正思忖著如何體麵解套呢,沒想到,俠義的崔大娘自己跳了出來。一直注視著教務主任的蘇丹,看到她的眼捷毛直抖顫,有點為崔大娘擔心。


  她知道,作為教務主任有權。


  如果硬要借此解除學校與崔大娘的合同,陶校長也是不便阻擋的。正想著如何對付,窮主任抬起了頭:“俺就說哩,蘇老師知法理,重秩序,怎會輕易同意外人到校內嘰嘰喳喳,原來是你開的門哩?”“對!就是俺開門的哩。”敢做敢為的崔大娘,拍打著自己胸膛。


  “蘇老師還勸俺,說二個校領導都說過,嚴禁外人隨便進校來,俺們要保護好國家財產,保證學生們的學習環境和人身安全,俺還呸了她的哩!”明知她是在編造,卻又正希望她說下去的教務主任,真還有點哭笑不得了。


  崔大娘就是這樣的人,認準了方向,九頭牛都拉不回。


  問題是,她這樣編下去,極可能把蘇丹和她自己纏在裏麵,到時,自己就是想不了了之,恐怕也難辦到了。“怎麽呸的哩?”窮主任有氣無力的看著崔大娘,希望她就此打住,自己好插上去合合稀泥:“你怎麽能呸老師哩?錯了以後就改。好,”


  “好!我是這樣呸的哩。”


  崔大娘居然打斷了教務主任,上前二步,像模像樣的鼓起腮幫,用力呸了一聲,口水差點兒濺到了窮主任和蘇丹臉上:“呸!教務主任講了,如遇特殊情況也可以考慮哩。這五個小姑娘都是窮主任的鄉鄰,”“行哩行哩,最後怎麽樣哩?”教務主任不耐煩的搖搖頭。


  隻得直接遞過了話頭。


  “剛才,你說是你打開的校門?”“當然,是俺打開的哩。”崔大娘也明白過來了,謙意的笑笑,大包大攬:“學校要處份,就處份俺哩,不關蘇老師的事兒。”窮主任滿意的點頭:“很好,能自己要求處份,說明俊花呀,你正在進步哩。”教務主任由衷的誇道:“有其母必有其女,難怪張花的進步也這麽大哩?”


  她是從陶校長嘴裏知道的。


  張花己經認得10個生字,並能歪歪扭扭寫自己名字哩,一直似信非信的她,還打算找個機會,親自看一看呢,這時候,就順便跨了出來:“俺算是相信哩!崔大娘,怎麽處份,得請示陶校長後再作決定。沒做出決定之前,希望你依然這樣良好的工作。”


  又轉身,對蘇丹賠禮道歉。


  “對不起,蘇老師,俺下車伊始,主觀了,請原諒。”蘇丹當然明白她內心在想些什麽,也不動聲色的客氣到:“還是我的工作做得不好,隻是這以後,”看看5個背孩子的小姑娘。教務主任自然回答自如得體:“這看陶校長,總之,一校之長怎麽說,俺這個教務主任就怎麽作哩。好,要上課了,你們休息哩。”


  說完,也不看仍然站著的5個小姑娘,出去了。


  崔大娘畢竟見過世麵,就把雙手一拍,喜孜孜的說:“俺看哩,窮主任對你們是沒意見哩。不過,今天暫時不要出去亂逛,就呆在食堂和俺們聊聊,幫幫廚,順便讓張花給你們聊聊認字習字的事兒。”姑娘們高興得一起回答:“好哩!”


  又相互縮縮腦袋,吐吐舌頭。


  小姑娘們一窩蜂的湧到了廚房,幫著崔大娘和張花做事兒。


  一麵七嘴八舌小聲的和母女倆聊著,好奇地問東問西……蘇丹也出了食堂,慢慢兒的到處轉悠巡視,一麵想著心事兒。說真的,她現在對窮主任真是又愛又恨。恨她身為女人和教務主任,卻對半山寨村的適齡失學小姑娘們,視若無睹,漠不關心,還有意進行阻撓。


  愛她堅守職責,廉潔奉公,顧全大局。


  今天呢,要是身為教務主任的她,真不顧自己的臉麵,當眾與自己過不去,順便把小姑娘們趕出校門,自己也毫無辦法。畢竟,學校就得有學校的規定,學生們上課時間裏,哪能讓外人隨便進入?


  “現在進行雙人對跑訓練,注意啦!”


  哨聲驟然響起,蘇丹站下,饒有興趣的看看。操場中間,紅綠色的塑膠跑道上一端,二十四個同學分成了二排,好像是男女混編,可因為全校同學本就男生居多,望上去,女生就越發顯得少了。大劉捏著枚閃亮的鋁皮口哨,神氣十足的舉著右手,作欲吹哨發令狀。


  小劉走來走去的檢查著,糾正著同學們跑步姿勢。


  “開——始!”噓!大劉右手一揮,哨聲響了。站在二排之首的二個男同學,飛快的跑了出去。兩人跑到標著25米處的小紅旗處,繞小紅旗一圈又跑回來。誰先跑攏自己隊伍,隊伍中為首的同學就接著跑出去,如此循環,直到本排同學全部跑出去為勝者。


  瞟到蘇丹站在操場邊看著。


  小劉越發主動積極起來,誰和,被糾正動作的男生不服氣,加上自己這排跑出去的同學又快跑回來了,一急之下,就把小劉往旁邊一推,還冒出了一句:“不是那樣的--叫你胡幾吧吊扯。(安徽話,下同)。”小劉居然聽明白了,加之毫無準備又被小同學猛推一下,毫無防範中,竟然晃幾晃,差點兒摔倒。


  小劉火了,一把拉住對方:“你幹什麽?還想打人?”


  小男生楞楞,正想說什麽,迎麵跑來的同學跑攏了,著急之下的小男生,就又把小劉一推,跑了出去。可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出現了,小劉竟然在後麵把小男生一拉,拎著他衣領提了起來。小男生被自己的衣領一勒,憋得臉青麵黑,雙手亂抓,兩腳亂踢。


  看得真切的蘇丹嚇一跳,急切的奔了過去。


  “小劉老師,你幹什麽?快放手。”聽到喊聲,小劉也回過了神,手指頭一鬆,小男生摔在地上,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跑攏了的蘇丹一看,心裏格登一下,原來是那個外號小詞皮的小護花。隊伍全亂了,同學們圍著小護花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這時,芳芳暗地給另一個小護花使使眼色,小子跺跺腳就往教室裏跑。


  蘇丹知道他是要去找二個校領導,急切喝住他:“石頭,站下!”小子一看是蘇老師,就老老實實站下了:“蘇老師好!”蘇丹跑攏,有點氣喘喘的:“你到哪兒去?”一麵瞟瞟芳芳,鬼精的芳芳立即低下頭,裝著什麽都沒看到也沒聽到。


  被喝問的小子,就扭頭去看芳芳。


  見芳芳不理,小子沒了主意,吞吞吐吐的:“俺,俺想撒尿哩。”“廁所在那邊,”蘇丹指指食堂邊的廁所,又指指教學樓:“你往那裏麵跑,跑反了向。”小子不說話了。摔在地上哭嚎的小護花,盡管有同學們的勸阻,大劉老師也蹲下的查看和安慰,大約真是被勒痛了,仍不屈不撓的哭叫著。


  蘇丹飛快的走了過去,厲聲嗬斥。


  “小調皮,哭夠沒有?哭夠了就起來。”小子睜眼一看是蘇老師,立即止哭,自己乖乖兒的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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