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體育大課

  心堵則說話少，心寬就精彩多。


  “啊喲，何老師也懷疑，如梗在喉，不得不提哩？”教務主任笑到：“照理兒，領導對領導，領隊老師有懷疑，理應一校之長來釋疑。因此，俺建議，何領隊的懷疑，請陶校長釋疑，大家說，如何哩？”一片熱烈的掌聲。燕子更是得意的擠擠蘇丹。


  蘇丹知其意，無可奈何的笑笑，隻得承認現實。


  不過，她仍不服氣，問題明擺著，窮主任是在替自己的過錯找借口，何老師則又是出於“團結合作，求大同，存小議”而息事寧人。中國有多少事情，就是這樣辦壞的。想想，一個莽夫村民為了賺錢，不惜讓兒子逃學。


  而你一個學校教務主任，為了賺錢，不惜讓學生裝病替自己出力。


  莽夫村民己經為此而顏麵盡失，還被人錄音抓住了尾巴，大約半輩子也掙不掉了。其兒子也會受到相關校規處分，這個處分將會留在他的檔案上，直到他最後撒手人寰。而你窮主任依然穩坐在主任寶座上，屁事兒沒有，還敞著嗓門兒為自己找借口。


  這還真是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法不施於尊者啊！不行！

  因此，蘇丹一直在暗暗打著主意。掌聲中，陶校長清清嗓門兒，慢慢到：“理沒錯，話不全。本校長現在忙著傾聽，委托教務主任拋磚引玉。大家說，行不行哩？”又是一片掌聲，氣氛空前活躍。的確，似現在這樣二校領導都在場，談笑風生與民同樂的機會並不多。


  在師生們的記憶中，來到半山寨一月之久了，這種機會，好像隻有一二次？


  一高興，崔大娘也拉了女兒坐在了一邊兒。校工大娘興致勃勃，不時給這個摻摻茶水，為那個送上剝掉了殼兒的南瓜子。要知道，這類半摻工作半摻閑聊八卦式的嘮嗑，可是她最喜歡的打發工餘時間的形式哩。


  女兒張花呢，則拿著那筆記本。


  看幾眼，嘴巴動幾下，又看幾眼，眼睛還不時閉閉，仿佛進入了什麽忘我境界……等大家高興得差不多了，窮主任才又慢慢開了口：“有道是，當官兒的動動嘴，當兵的跑斷腿。不願意哩，頭兒就給你穿小鞋。俺這腳33碼，要給穿26碼的小鞋，能不疼哩？所以隻能聽命。好！言歸正傳。何老師，請說哩！”


  班主任就不緊不慢講起來。


  聽罷，四個年輕人都暗地擊節叫好。蘇丹崇拜的看看班主任，又悄悄碰碰燕子：“薑，到底是老的辣啊！”同時，挑戰般瞅著教務主任，看她怎麽樣回答？窮主任聽後也一怔，還瞟瞟陶校長，認真的想一想後，才慢慢回答。


  “何老師提的這個懷疑哩，有理由。如果俺不是半山寨土生土長的，也會產生一樣的懷疑。可俺得認真的回答你，半山寨沒有黑社會。按照網絡上關於黑社會的定義，黑社會性質組織有四個特征。這四個特征，半山寨村治保組，顯然都不具備。”


  陶校長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接著解釋：“因為地理環境太特殊，這個半山寨村治保組，是經鄉縣二級政府多次研究決定後，才同意設定的。平時的治保工作培訓與檢查，都由縣公局直接抓哩。你們想想，畢竟9個村民組，300多戶，1500多人，遠離縣鄉，公安保安一時趕不到，真要出個什麽意外，總得有人管，對哩？”


  大家都點頭。


  “村委會包羅萬象，可要說管理犯罪，卻不合法。”陶校長吞口唾液：“法製建國哩，尤其是半山寨村，更是真的需要法製。所以，村委下就設了個村治保組哩。”“可是，那莽夫村民卻很能說明問題，”又是蘇丹，尖銳的反問。


  “不怕村委會主任，反倒怕其下麵一個治保小組的普通組員，這好像，有點不正常啊？”


  不想，陶校長和窮主任都笑了起來，他倆先是相互瞅瞅，然後出了一口長氣，仿佛放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原來這個哩？”


  窮主任舒心地笑到。


  “不錯！蘇老師有思想，有深度，看問題全麵。俺回答，這就涉及到大約你們都不太熟悉的鄉規民約。事實上，在諸如半山寨村這類百年老村落裏麵，鄉規民約比正式的法律法規還有效力。這源於中國古代社會的發展演變。大家都是搞小教工作的，對此，應該都不陌生，而隻是沒時間去認真研究它哩。”


  陶校長說得更直白。


  “俺們都知道，人，都有一種英雄情結，崇拜力量，甚至崇拜暴力。凡是喜歡逞強鬥狠的人，曆來對自己更厲害的同性，都公開或暗地的崇拜，至於服氣，就更不在話下哩。而對方，也會做出許多貌似匪夷所思的舉措。這在江湖上，稱為‘豪爽，義氣’，在交際中，讚為‘大量，肚量’，在教科書上，則成為‘顧大局，識大體，好共事’。”


  這時，窮主任特別看看蘇丹。


  待陶校長剛停下，就特別強調提示：“這就不難解釋，為什麽莽夫村民麵對老村長，可以大吵大鬧，遇上老油條後，就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哩。”


  師生們聽得津津有味，醍醐灌頂。


  聯想到還在自己眼前栩栩如生的莽夫村民，都頻頻點頭。就連有意識站在對麵反向思維的蘇丹，也沒了繼續爭下去的信心。說實在的，二校領導講的並非天書，也不新潮時髦，至少對蘇丹而言十分熟悉，隻要稍稍認真地翻翻書，上上網，這樣的知識和趣味，隨手可拾。


  隻是，她有些懊惱的捂捂自己嘴巴，沒把它們與眼前的事情聯係起來。


  反之，則可能不會提那些顯得淺薄的問題了。“何況，大家視為不入流的，基本上也有值得表揚之處。”教務主任叩叩桌沿：“俊花，還有茶哩？”聽得入神的校工大娘，這才如夢初醒，不好意思的笑笑，到廚房拎來大茶壺，尖尖的壺嘴向下一壓，逐一給大家倒水，又興衝衝的坐下，剝著瓜子豎起了耳朵。


  教務主任喝一大口涼茶，呶呶嘴巴，繼續說。


  “在老師辦公室，那莽夫村民的話，你們也聽到哩？俺想，你們也會和俺一樣，覺得十分意外和不可能。其實，昨晚俺就知道哩。嘎英三姐弟在前麵暗地護送，老油條就在離三姐弟二十多米的後麵，緊緊跟著。直到眼看著你們都進了校門，才散去。要說，嘎英三姐弟的動機，很明確也很純粹，不過就是想保護支教老師。可芳芳爸的動機，俺就一直沒弄明白，到底為了什麽哩？”


  蘇丹低笑：“為了小劉老師的免費修理。”


  撲嗤！大家都笑了。不明就裏的崔大娘，大約對“免費修理”這類提法，特別敏感，一下挺直了腰杆：“喲！還有這好事兒哩？”看看小劉：“怎麽個免費修理法？”又看看大劉。


  “昨晚勞駕大劉老師，幫俺免費修理好了門呀窗呀床的，可俺今早爬起來一看，才發現，俺家豬圈門還是壞的，關不攏哩，是不是請小劉老師，也幫俺免費修理修理哩？”


  大家沒笑，而是看著她。


  “娘哩。”張花滿麵通紅，憤怒的叫到：“你不懂，就聽哩。”“俺怎麽不懂？”崔大娘有些冒火：“不就是給錢哩？行，小劉老師，俺給錢。你說，修個豬圈門，給多少錢哩？”


  窮主任不屑的斜斜她，皺起眉頭。


  “俺說俊花哩，還是你女兒說得好，不懂，你就不要多嘴。胡大胡二——糊裏糊塗。就算你有錢行不？你就一村民，現在修個破豬圈門兒，還得拿錢請人修理哩？咦，崔俊花，你不得了哩，成百萬富翁哩，要上天哩？”


  校工大娘呆住了，瞬間就變成了個莽夫村民第二。


  “哎窮，窮主任哩，俺不是這意思，俺的家底，你老人家可是知道的哩。”“行哩，”教務主任喝住她，順便朝坐在她身邊的女兒，呶呶嘴巴，俊花大娘的臉，漲成了豬肝。“你說完沒？”一校之長側側頭，教務主任點點頭。


  “說完了，趁大家都在，俺們就提前把現場會的事情聊聊。“


  陶校長把自己的筆記本翻開，攤在了桌上……第三天上午，由教務主任擬稿，陶校長簽發的處理通知，貼上了學校的牆報欄。


  “……綜上所述，經校委會研究決定如下：給予學校教務主任窮碧老師降職降薪處分，1，由現在擔任的學校教務主任，降為副主任。2，降一級基本資金，既由現在的ⅩⅩⅩⅩ元，降為ⅩⅩⅩⅩ元。給予本校3.1班學生小結實同學（小瘦削）口頭警告處分一次。給予本校3.1班學生周都都同學口頭警告處分一次，暫緩其預備升旗手的培訓和職責。給予本校3.1班學生石頭同學（小護花之一）記過處分一次。給予安徽省某某縣半山寨鄉半山寨小學校委會，20石頭年4月28日。”


  校委會和年月日正中，蓋著鮮紅的學校印章。


  第一節課下後，大多同學還不知道，圍看的人不多。第二節課下後，圍看的男女同學就多了。大家擠在牆報欄前，吵吵嚷嚷的看著，相互咬著耳朵，有的還在默讀……總之，這是半山寨小學這一學期，同時給予老師學生處分的第一次，因而，頗具轟動性。


  對於處分，二小男生沒什麽概念，也似乎毫不在意，該怎麽玩兒，還怎麽玩兒。


  可對周都都，則是一個意外的沉重打擊。休息後上學的周都都，在同學群中踮起腳後跟，在處分通知上看到了自己的大名，當時就臉色就慘白，站立不穩了。嚇得同學們當時就喊來了窮主任。教務主任把他扶到了老師辦公室，讓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還特地化了一杯白沙糖水，讓他喝下去。


  稍傾，周都都恢複了正常，眼淚汪汪的看著教務主任。心裏愧疚的窮主任避開他的眼光，拉著他的雙手，溫和地相勸與解釋。可憐以他13年的經曆和認識，哪能聽懂教務主任的大道理和形容比喻？勉強懵懵懂懂的出了老師辦，繼續上課。


  晚上，窮主任到周都都的家，給其姥爺細細的做了解釋，並賠禮道歉。


  也不知那古稀之年的姥爺聽懂沒有？就默默的聽著不說話，也不吭聲。臨走時，教務主任塞給了他五張百元大鈔，姥爺難得的露出了笑容，喚過一直站在一邊兒的小孫子，先把錢一張張數給他看了，再要他送老師出去。


  走出了狹窄的自家房門不遠，周都都站住了。


  “老師，俺不怪你，請你把錢拿回去哩。”“你說什麽，為什麽哩？”“因為，那不是俺家的錢。”“可老師給了你姥爺，就是你家的錢了哩。”清冷的月光下，瘦削的周都都，堅決的搖搖頭：“不！俺爹說過，不是自己的東西，就不能要。人可以無錢，不可以無德哩！”


  等了好一會兒，令周都都不敢仰視的教務主任，發出了一種奇怪的低聲。


  周都都嚇壞了：“老師，俺不會說話，俺惹你生氣了哩？”“鳴！沒有！”“那話，是俺爹今年離開時說的，不是俺說的，老師，你，你別生氣了哩。”“鳴！都都，好孩子，回去吧。那錢，是老師多年前欠你爹的，明年春節你爹回來，你可以問問他。都都哇，謝謝你哩！”


  教務主任鬆開周都都的雙手，走了。村道上，月光下，寂靜中，緩緩蠕動著一個孤獨的背影……


  第二天下午第一節課，是體育大課，卻格外熱鬧。二位校領導，何老師閨蜜倆和崔大娘母女，都整整齊齊的坐在了操場邊兒上，拍著手掌等候著。二點十分，大劉小劉領著二十五個男女同學出來了。


  暫短的踢腿彎腰扭動後。


  按照大劉老師哨聲，全體同學列成二排，再從中走出了各五個男同學，相對而立，神氣十足的挺胸昂首。這，便是大劉小劉老師組建的“半山寨小學男子足球隊”。今天的體育大課，是球隊的第一次合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