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高度集中
一切都清楚了，今天上午的這節課，正是教務主任的算術主課。也正是她和陶校長同意，師生們立即到村尋找四個小姑娘蹤跡。經過應該是這樣的：師生們走後，張花與盼弟也正在旁聽得津津有味，忽然，家裏來人告之雲雲。
窮主任大約是想到，算術課哩，難道自小與數字打交道的山區孩子，還要學？
至少最基礎的1+1=2。9Ⅹ8=72。17÷5=3.4。不用學哩？因此，盼弟去跑一趟，個把鍾頭就賺了650元人民幣，很爽哩！錢，不燙手哩！至於師生們回來後怎樣給他們解釋？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盼弟帶回來了10張百元大鈔，一張50元小鈔！
須知，650元人民幣，在高，邊，遠的半山寨村，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
望著吞咽了盼弟和進山人的灌木林，師生們心情複雜，欲罷不能。燕子怒火熊熊，猛跺地麵：“俗子胸襟誰識我？英雄末路當折磨。簡直太不像話了，姑奶奶要斷了你這條財路，如何？”蘇丹一昂頭，大聲地接上去。
“說得好！就斷了他們進山這財路。燕子，我們去網上舉報，一準一舉報就會見效。”大劉小劉都點頭：“我早就說過，這是比偷稅漏稅還要嚴重的事情。我同意舉報，我第一個簽字。”“眼看著國家財產就這麽悄悄流失，流進了不法分子的腰包，我從來就沒有感到安心過。簽字算我一個。”
四人一齊看著班主任。
此時，班主任也看著大家，漆黑的眼睛一動不動，在思忖著什麽。半晌，班主任輕輕反問閨蜜倆：“舉報，無錯！除去山區環境等特殊因素，每一個中國公民，都有向政府舉報違反行為的權利。可是，蘇丹燕子，我們都知道帶人進山是在大揩國家之油的違法行為，可若對方要問了，這條違法小路在哪裏和請你們帶路，我們去執法查封，蹲點攔截，徹底摧毀這條秘密的進山小路，你們怎麽回答？”
倆閨蜜，張口結舌，大劉小劉也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好半天，蘇丹才回過神來，對班主任感激道：“謝謝何老師，一語點醒夢中人！我想，我們馬上亡羊補牢，或許還來得及。”何老師平靜的點頭：“隻有你二人不行，他們也一起去，陌生之地，山高林密，太危險。那，讓誰領你們去呢？”
蘇丹說：“豔豔吧，反正一樣給帶路費，我覺得她機靈，懂事兒。”
“好吧，路上小心點，”班主任叮囑到：“快去快回，我在學校等你們。”四個年輕人重新進村，輕易就找到了豔豔。大約是繁瑣的家務剛做完，豔豔坐在椅上，解下背兜裏的小弟弟，姐弟倆人正嘻嘻哈哈的玩樂。
清脆的笑聲，傳得很遠很遠。
“豔豔！”“蘇老師，朱老師，大劉老師小劉老師，”見老師們又轉來了，豔豔很驚奇，飛紅了臉蛋兒：“唉，俺，俺笨哩，所以俺，”蘇丹搖搖頭：“豔豔，老師們不是來和你說理兒的，實在是，我們來了快三個月啦，整天就忙忙碌碌的忙著教學，今天剛好有空，所以，我們就想請你帶路，讓我們也進東山風景區，愉快的玩一次。”
燕子補充到：“豔豔放心，我們一樣給帶路費。”
掏出了二張嶄新的百元大鈔，遞過去：“按現在是小皇帝月的價格，給，不知夠不夠？”豔豔毫不客氣，一把接過，還老練地在手指縫間捏捏，回頭歡叫著：“姥姥姥爺，你們快來哩。”稍會兒，倆位老人出現了。
姥姥手裏抓著一小把棕櫚色的茶籽。
戴著一副斷了腿兒，用二根麻繩綁著的老花眼鏡。姥爺係著張藍布大圍腰，腰縫上也全是棕櫚色的茶籽，大約，兩老正在選茶籽。兩老看到又是師生們，都缺著一顆大門牙的嘴巴微微張開，仿佛有些吃驚：“咋哩？”
“姥姥姥爺，瞧！”
豔豔驕傲地搖著手裏的二張百元大鈔：“今早上才五點鍾，二隻小鳥就在俺們窗外嘰嘰喳喳。你們不是說，喜鵲鬧喳喳，好事要到家哩？瞧，這不是？”姥姥姥爺開心的笑了，笑得合不攏嘴巴：“豔哩，這大上午的，就有客人來哩？”
豔豔點頭，指指老師們。
“客人就是老師們，俺馬上帶他們進山去哩。”畢竟，見多識廣，飽經風霜，聽小外孫女兒如是說，倆老人眼珠子轉轉，不說話了，而是充滿警惕的瞅著四個年輕人。蘇丹上前一步，說明了情況，可倆老就是不說話，隻是狐疑的無聲看著他們。
蘇丹不敢與他倆眼光對峙。
因為，她感到自己的心思己被倆老窺破，繼續說明下去，自己就是公開撒謊，有被對方當麵當眾戮穿的危險。“真是想要進山看看？”姥爺的聲音冰冷，說明他根本就不相信這件事兒，故意發難：““真想！”可你們，不是說……”
大家麵麵相覷，啼笑皆非。
真沒想到，貌似無精打采，糊糊塗塗的倆老人，居然頭腦明白，思路清晰和毫不客氣，連譏諷帶不屑，把四個老師嘲笑了一頓。蘇丹急忙揮手，打斷了他：“既然你們如此反感，我們不進山了也罷。豔豔，”對豔豔做了個還錢的手勢。
小姑娘急眼了。
“胡大胡二——糊裏糊塗。蘑裏蘑菇的——指某人說話辦事不曉得輕重，沒什麽分寸。有錢不找，發什麽神經病哩？”想想，平時在姥姥姥爺麵前，低眉順眼溫和得像隻小綿羊的小外孫女兒，如不是急眼了，哪敢如此大膽？
更沒想到。
平時裏趾高氣揚，倚老賣老的倆老人，此時卻乖乖兒的謙意的笑笑，慢吞吞轉身，丌自進屋去了。豔豔就將攤開的背兜布，將小弟弟包裹好，順勢就背在了自己身上，一麵係背帶，一麵甜甜的說：“蘇老師，俺們走。”
蘇丹卻有些擔心的看看，正在姐姐背上咿咿呀呀的小家夥。
“豔豔，你，你方便嗎？”小姑娘失笑，一口整齊雪白的牙齒，很是吸引人：“蘇老師，山寨都這樣哩，沒事兒。剛喂了奶粉，累了他知道自己睡，餓了知道哇哇亂叫，俺們走哩。”豔豔在前，領著四個大學生出了家門。
豔豔沒走村道，而是順著左側的小巷轉出。
走過一段長長的小陡坡，就踏上了另一個小高坡。蘇丹一看，這地勢好眼熟，好像來過？就低低的對三人道：“記路記路，”又看看大劉小劉：“我們女生地理能力差，過了就忘。你們負責記路，最好是在腦子裏把它完全畫出來。”
兩個劉，默默點頭。
“哎大嬸，吃哩？”前麵的豔豔，大聲的招呼著，好像對方聽不清楚似的。“吃哩，豔豔，真能幹，又是二百塊哩。”對方羨慕的回答。山裏人耿直，也不用拐來彎去的，直接點人頭，結合時價一口出。豔豔呢，回答得更絕：“俺哪能比哩？你家盼弟一次就是二三百塊哩。”
蘇丹聽到“盼弟”二字，驚訝抬頭。
這才發現豔豔帶自己路過的，居然是老村長家。老村長大約不在，燦爛的陽光下，小壩子上雞飛狗跳，小青磚的牆壁上，掛著三大排沉甸甸的穀物，大紅尖椒……大家逃離般穿過了老村長的家門口。
大劉問：“豔豔，從村裏到東山，就隻有這一條路？”
“哪能哩？”小姑娘信心滿滿，輕車熟路的走著，還隨手頑皮的掃著那些，剛長及她膝蓋之上的野花青草，花瓣草尖便隨她一路紛紛揚揚：“這條路，俺最好走，還有許多條哩。”小姑娘胸無城府，有問必答，這讓大劉小劉抿抿嘴唇，覺得自己有點兒卑鄙。
蘇丹燕子自然明白他倆的心思。
忍不住暗笑：這倆家夥，記路的任務，看樣子艱難著呢。“豔豔，知道不？”燕子和蘇丹輪流發問，一是的確感到新奇，二是有心，既然是懷了點陰謀詭計和小人之心，就不妨認真的尋尋覓覓，旁敲側擊。哎！唉！哎！
雖然顯得卑鄙下作，有點兒像狗特務。
可為了徹底扼斷讓適齡少女們，自覺或被迫失學的這條賺錢之道，一個字兒，值！“知道什哩？”“盼弟今上午帶了13個人進山。”燕子佯裝漫不經心的隨口說說，暗地裏卻認真觀察著她：“嘖嘖，這要收多少帶路費啊？”“1人五十，一共650塊哩。”
小姑娘基本沒思忖，隨口就答。
“將近千塊錢哩。唉，這也難怪，誰讓她家裏，都是當官的哩？俺們沒法比。然而，”小姑娘忽然站下，轉身看看燕子，又繼續領行：“俺聽說，盼弟不是到校旁聽她姑姑講課哩？怎麽會帶人進山？”燕子隻好如實回答：“我們上午從村裏回校時，她在小山坡上喊我們的。”
豔豔站住了，轉過身。
“是不是這裏哩？”大家一看，暗暗叫絕，從豔豔家裏，越過老村長家門上高坡，再到這兒也不過幾分鍾，可如走村道直線到此地，至少十幾分鍾，好快啊！四周，灌木林叢生，長及人胸脯，個子矮的就被遮掩了。
山下，視野開闊，一望無際。
一條寬敞的彎曲的山路，就是大家熟悉的村道了。村道前麵一個大拐彎，大家知道，過了大拐彎，就可以看到學校的校門了。“就是這兒。”蘇丹如實回答：“從村道望上來，人影小得很也遠得很，可能清楚聽見彼此的問答，這是什麽原因呢？”
“俺也不知道，”
豔豔用力托托背後的小弟弟，邁開了步子：“走，抓緊時間哩。”“豔豔，”大劉忽然想起了個什麽事情，在後麵大著嗓門兒問：“你們帶人進山在路上，也就是在這兒，看到熟人都要招呼嗎？這是規矩，對吧？”豔豔搖頭：“不一定，不過哩，誰能帶更多的人進山，誰就更能獲得大家的尊敬，因為掙錢多哩。”
閨蜜倆明白了，同時都感激地瞟一瞟後麵的大劉。
事情是明擺著的：盼弟既然被動員來校旁聽，卻中途擅自離開課堂去帶人進山賺錢，邏輯推理上，應該是盡量避免與苦口婆心，充滿愛意的老師們碰麵，她卻毫無顧異的高聲招呼，主動積極的暴露自己，這？
現在，有口無心的豔豔，明確的回答了蘇丹和燕子。
促使盼弟這樣做的，是無比的虛榮心，攀比心。想想，不過才12歲的小姑娘，為了讓同伴，村民和老人們看得起，不顧自己成為文盲的危險，一門心思賺錢，還擔心別人不知道，就差舉著個大喇叭，到處宣傳自己了。這真是可怕！
特殊的地理環境。
百年山寨的陋習惡俗，就這樣活生生的毀掉了一個如花生命。雖然活著，而且還可能因為有錢而活得滋潤，卻不過隻是一個大字不識的行屍走肉。遙想過去，半山寨百年走過的路程上，又有多少個盼弟，豔豔和順順，就此淹沒在曆史的煙塵中。
想想，真是令人萬分痛心啊。
同樣的思忖與憤慨，都坦現在四個年輕的大學生臉上，大家回頭，示意，都默默而絕然的交換著眼色，為了那些消失在曆史煙塵中的盼弟，豔豔和順順，也為了將來不再出現盼弟，豔豔和順順，一定要，徹底扼斷這條非法的賺錢之道！
前麵的山崗，越來越陡。
樹林越來越密，一股從未嗅過的大森林潮濕味道，撲麵而來，泌人肺腑……“注意哩！”領頭的豔豔，像個大人般提醒著：“跟著俺，踩著俺的腳印走，盡量不要偏離哩。”大家精神一振，注意力高度集中，緊緊地跟著小姑娘前行。空氣越來越清新，深深呼上一口，頓覺耳清目爽，精神百倍。
蘇丹知道，這是高山森林中負離子高度集中的原因。因為日夜都想著這個問題，中午到閱覽室電算化室巡示，有時上網，蘇丹知道，東山風景區為典型的花崗岩體峰林地貌，冰川遺跡地貌和斷層崖及斷層三角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