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漠漠輕寒上小樓,曉陰無賴似窮秋
鳶尾含笑:“少夫人不會的,畢竟奴婢的性命和晞瑤小姐的安危相比,真的是微不足道。”
她竟無言以對,景知焰是吃準了她對晞瑤的在乎,知道她為了晞瑤可以不計生死,所以才能穩操勝券,而她也確實除了答應景知焰的合作再別無選擇,畢竟,除了已經遁入空門的蘭毓璟之外,晞瑤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個親人了。
鳶尾看月晗目光幽遠的望著窗外不再說話,心中倒有些不安起來,因此語氣更加緩和了幾分說道:“少夫人,您還好嗎?奴婢知道,這個時候跟少夫人說這些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可是奴婢若不說,隻怕耽擱的是少夫人救人的時間。”
月晗並沒有再看鳶尾,隻是淡淡道:“你們青川景氏做事,何時講過人情?”
“少夫人……”鳶尾想要解釋,被她止住:“你不必再說,出去吧。”
鳶尾無奈,亦不忍再惹她不痛快,隻能讓車夫停了車自己離開。
月晗的蘇醒,讓沈氏的隊伍都停了下來,她正伏在錦被上閉目養神,回憶著這兩天發生的事,梳理著接下來的打算,沈雲極突然挑簾子進來,見她伏在錦被上,安靜的像一個睡美人,一時有些不忍打擾,正在徘徊之際,她睜開了眼睛。
昨夜兩人相見,尚且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僅是一夕之間,此刻再見已成了夫妻,沈雲極一瞬間的無措,讓原本寬敞的馬車裏頓時變的有些局促。
“你,你醒了?”沈雲極略顯不安的問。
她平靜的從被子上爬起來,沈雲極忙伸手扶了一下,她坐好了才緩緩道:“雲極公子不必拘束,你我成婚不過是權宜之計,我感念公子昨日再三仗義相助,日後我即便入沈氏,也絕對不會給公子造成困擾,公子就當是我們各取所需吧。”
“各取所需?”沈雲極微微一怔,他沒想到月晗對這場婚事會如此淡定,更沒想到她會直言各取所需。
她抬眸,眼裏是異常平靜的疏離:“是,公子為的是我手中的驪淵丹書,我為的是此後半生的安穩,我以驪淵丹書,助公子承襲驪淵侯之位,公子可賜我一僻靜院落,可以讓我偏安一隅,這難道不是各取所需嗎?”
沈雲極看著眼前人,隻覺得十分陌生,明明眼前的女子前一天剛剛遭遇了天翻地覆的變故,又經曆了生死,如今醒來卻能不哭不鬧,不尋死覓活,麵對自己的遭遇,還能如此淡定泰然的接受,這簡直出乎了沈雲極的意料。
實際上在月晗看來,眼下的境遇即使她傷心難過,悲傷逆流成河,她也隻能讓迫使自己理智的麵對一切,畢竟,經曆了顛沛流離的童年,又在深宅大院中洗禮,她的心性自然不會與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一樣,但凡遇到點挫折就會尋死覓活。
沈雲極從未見過如此經曆了諸多變故,依舊能如此泰然從容的女子,他看著月晗,一時回不過神來。
月晗見沈雲極傻看著自己不說話,於是問道:“雲極公子,我說的有什麽問題嗎?”
沈雲極恍然回神道:“沒,沒有。”
這時子睿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公子,天色已晚,今夜可能要宿營了。”
沈雲極聞聲看向窗外,不覺夜幕已經降臨,車隊所停的位置正是一片連綿起伏的山丘,山丘上沒有高大的樹木,隻有綠草茵茵。
“好,妥善安營吧。”沈雲極朝著子睿答複一聲,子睿應聲離去,沈雲極也隨後下了馬車。
春夜,偶有涼風習習。
月晗拖著一身繁重的嫁衣下了馬車,由鳶尾並幾個侍女陪同著坐在距離篝火不遠的地方,安靜的望著篝火出神,另一邊,隔著篝火的沈雲極正動手烤著一隻兔子,伴隨著兔肉被烤出的油脂掉在火堆裏,發出“刺啦”的響聲,香噴噴的烤肉味也在空氣中彌散開。
沈雲極偶然抬頭看向月晗,隻見鳶尾正貼心的為月晗揉著太陽穴,月晗亦自己用手指按著頭皮。
“這鳳冠真是太重了,感覺頭皮都快被扯掉了。”她淡淡的說了一句,鳶尾見狀,仔細看了一下她發髻上的首飾,恭敬道:“少夫人,您要是覺得扯的頭皮疼,奴婢幫您把其它的簪釵都卸下來吧,也許會好些。”
她聞言點點頭,鳶尾小心翼翼的將一部分簪釵都卸下,就隻剩下了一個七寶鑲嵌而成的鳳冠。
“少夫人可覺得好些?”鳶尾一邊收好摘下的首飾,一邊問道。
她微微晃了下腦袋依舊一臉無奈:“還是痛,不如把這鳳冠也摘了吧。”
鳶尾聞言忙來到麵前蹲下身子道:“少夫人這可使不得,上了花轎的女子,未拜堂前,頭上的鳳冠是萬萬不能摘的。”
她有些不解:“為什麽?”
鳶尾耐心解釋道:“這是民間流傳下來的講究,說是若在成婚前摘了鳳冠,夫妻二人是難以共白頭的。”
她聽了不禁苦笑道:“戴著鳳冠的,也未見得能共白頭……我不講究這些,摘了吧。”
想她與蘭毓璟大婚,何時摘過鳳冠?不照樣難以共白頭,更不用說如今嫁入沈氏不過是利益聯姻,她可從來都沒想過要與沈雲極共白頭,因此這白首之約,她根本不屑。
鳶尾自然明白她裏的意思,也能體會她此刻的心情,但她一個侍女,哪敢摘了月晗的鳳冠,因此繼續勸道:“少夫人,這終究是講究個好兆頭,少夫人且忍耐忍耐吧,就算您不講究,不見得沈府,雲極公子不講究。”
鳶尾這麽說,她也就沒有再堅持摘,畢竟這不是她一個人的事,敦煌沈氏本就講究多說道多,她可不想因為這點小事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鳶尾見她沒有再堅持摘,也鬆了口氣,經過這半日的相處下來,她覺得月晗也是個好相處的人,且月晗身上那種人淡如菊的氣質,恰到好處的疏離,總讓她不自覺的迷戀。
這邊月晗與鳶尾的一幕幕,都被隔著火焰的沈雲極目睹在眼裏,他安靜的看著,原本以為她會像其它的世家小姐驕矜自傲,一意孤行摘下鳳冠,結果她並沒有,這讓沈雲極再次對她有了不一樣的認識。
他將手中的兔肉丟給身旁的子睿,起身朝著月晗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