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候蛩淒斷,人語西風岸
五個婆子頓時跌跪在地上,連聲道:“少夫人恕罪,奴婢們再也不敢了,以後定當盡心盡力服侍夫人和少夫人!”
月晗聞言,懶得再搭理她們,揮手讓其退下,才轉身對秋月恭敬道:“母親,今日血腥衝撞了母親,是月晗的錯,還請母親責罰。”
月晗將江念雪挫敗,秋月的心裏是前所未有的痛快,雖然對她依舊有敵意,但看了一眼旁邊的沈雲極,也隻好麵無表情道:“你有人撐腰,我哪裏還敢責罰你!”說完獨自轉身回了房間。
杜若見狀,微微一笑,對月晗和沈雲極道:“公子,少夫人,進屋再說吧。”
她看向了沈雲極,沈雲極一雙深邃的眼眸隱約帶著笑意正注視著自己,她溫婉一笑,跟隨杜若進了房間。
“母親,昨日我看您的飯菜未免太過清淡,是不適宜您養身子的,正好昨夜解決了那些畜牲,我讓鳶尾連夜煲了湯,母親您嚐嚐,可還合您口味?”月晗跟隨秋月沈雲極在飯桌前落座,鳶尾端上了一砂鍋雞湯,她溫和的說道。
杜若一見,早已滿臉的姨母笑,秋月雖然還是冷冷的,但眼睛放在雞湯上卻沒有挪開過。
“少拿這些東西來賣乖,我不過是吃齋念佛,吃的清淡一些,倒是你,一點清苦都受不得,可見驕縱!”秋月見沈雲極在,撐著麵子道。
月晗何等聰明,自然明白,於是溫和道:“母親教訓的是,隻是這雞殺也殺了,湯也煲了,不喝未免可惜,不如母親就看在公子今日與您一起用飯的份上,多少喝一點,可好?”
從前的秋月從來不留沈雲極在未央樓用飯,因為她怕沈雲極知道她的淒慘狀況會擔心,但不代表她不希望母子能一起吃頓飯。碰巧今日沈雲極來,月晗用江念雪的雞置辦了幾個菜,還有一鍋雞湯,成全了她的體麵,也成全了她與兒子一起吃頓飯的心,秋月的心裏,自然是高興的。
秋月沒有再說話,杜若已經知心的為盛了湯放置在麵前,又給沈雲極盛了一碗,鳶尾在給月晗盛時,被她止住,對秋月道:“母親,我突然想起來,廚房還有些肉沒有處理,您和公子先用著,我去去就來。”
她說完站了起來,沈雲極神色平靜卻說道:“什麽事也不急在一時,用過飯再去。”
她溫婉一笑:“辛苦得來的,若是浪費了豈不可惜?”說完朝秋月福個身帶著鳶尾離去。
廚房裏確實還有不少拔了毛的雞,她仔細查看著,鳶尾跟在身邊不解道:“少夫人,公子好不容易來用個飯,您怎麽不陪著一起呀?這難道不是接近公子最好的機會嗎?”
她神色如常道:“我們要的是接近他嗎?你在沈府這麽些年,在他身邊當差這麽些年,想來接近他的機會也不少吧,你要的東西拿到了嗎?”
“我……”鳶尾被問的一時回答不上來。
月晗接著道:“我要的不是接近他,我要的是取得他的信任。”
鳶尾不再說話,因為她覺得她的心機智商完全和宋月晗不在一個水平,隨後她又忍不住問道:“可夫人也沒必要躲出來呀?”
她將剩下的雞都擺在大桌子上,數了一遍道:“沈雲極和母親難得在一起吃頓飯,對母親而言這本是件高興的事,可是母親對我有敵意,我又何必給她添堵?”隨後話鋒一轉道:“如今天氣熱了,這些雞放不得,留下兩隻夠這兩日吃,剩下的想辦法拿出府去賣掉,換成銀子買些其它肉類蔬菜回來。”
鳶尾一怔:“賣掉?少夫人,這能賣幾兩銀子啊,咱們還不至於缺錢缺到這種地步吧,更何況府上是不準私自攜帶出去東西買賣的。”
她轉身看著鳶尾,一臉認真道:“銀子多紮手嗎?至於怎麽帶出去賣掉,這就要看你了,另外我看那個高嬤嬤本事大的很,或許,你可以去找她幫忙。”
“找她?她可是念雪夫人的老人。”鳶尾詫異。
她卻莞爾一笑,帶著幾分莫測:“是,找她。”
月晗這邊廚房安頓完,估摸著秋月和沈雲極飯也吃的差不多了,拎了一壺熱茶走來。
院子裏五個婆子正手忙腳亂的灑水掃地,收拾著院子,見到她也都恭敬的福個身,神色間是顯而易見的懼怕。
她抿嘴一笑不予搭理,誰知剛到秋月門口,就聽裏麵秋月說道:“雲極,你切不可再糊塗了,你我母子忍辱負重這麽些年,為的是什麽你不是不清楚,這些年的蟄伏,眼看就要成功,你萬不可因為一個歌妓之女就衝昏了頭,不管不顧!”
沈雲極垂手恭聽道:“母親放心,雲極心裏有數,我知道孰輕孰重。”
秋月歎息一聲道:“你知道就好,你母親我一輩子皆因一個歌妓而葬送,我絕對不允許我的兒子,再折在一個歌妓之女的手裏,雲極,母親隻問你一句,你要老實回答我。”
沈雲極認真道:“母親請問,雲極一定如實回答。”
秋月眸色銳利的注視著沈雲極:“你對那歌妓之女,是不是動了心,這場蓄謀的婚事,你是不是假戲真做了?”
秋月這一個問題,讓沈雲極放置在膝蓋的上的雙手下意識攥成了拳頭,心裏頓時慌的一批,但麵上還是要維持如常的淡漠與鎮定。
門外月晗聽到這裏,莫名的也緊張了起來,她與沈雲極雖然沒有情,但也沒有仇,而且在這深宅大院裏,她除了靠自己,唯一能護著她的也隻有沈雲極了,更何況,她與沈雲極成婚,這已是不爭的事實,等救出宋晞瑤之後,依照她的個性,極大可能會選擇既來之則安之,安心做他的妻,做沈府的少夫人,與他同進退,共患難。
就在她腦海裏千頭萬緒之際,沉默半晌的房間裏,沈雲極沉穩冷靜的聲音響起:“沒有,母親理應明白,雲極對煙花女子的身份也是深惡痛絕的,這份厭惡自然不比母親少,若非如此,我又怎會明知她的出身是母親的大忌,還將她送來與母親同住。”
風乍起,吹涼人心。
沈雲極冷漠平靜的一番話,安撫了秋月的心,卻將門外月晗的一顆心摔了個粉碎,她所有的平和善良,她的知足常樂在殘酷的現實麵前再度被摧毀。
她悵然若失,回過神時覺得腿有些軟,隨手將茶壺放在地上,自己默默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