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
窗外風雨瀟瀟,她將被子分了一半給沈雲極,自己蓋著一半重新躺下,服下的解藥漸漸起了作用,頭痛逐漸緩解,人也漸漸的陷入了沉睡。
待她睡著,呼吸變的平穩安寧,沈雲極睜開了眼睛,轉身看著熟睡的宋月晗,溫柔的順了順貼在臉頰的頭發,手指在她的臉頰滯留了片刻後,亦閉眼睡去。
風過雨收,朝陽自雲層而出拋下一段彩錦,水珠在陽光裏化作七彩的琉璃,風止雲息,小軒窗框住的一雙倩影,在這暮春的清晨裏,描摹著一段春深似海的旖旎。
衣衫略顯鬆散的沈雲極與月晗對坐於妝台前,修長的手指擒著眉筆正為她仔細的描著蛾眉,眉山目水間皆是溫柔。
這時紫蘇與青黛幾個侍女進來,紫蘇手裏捧著一套新的衣衫來到近前,恭敬道:“公子,衣袍取來了。”
沈雲極心無旁騖道:“好”,卻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月晗神色間略帶著幾分憔悴,不禁溫婉一笑:“已經很好了,你還要畫多久?快把衣裳換上吧。”
沈雲極聞言,仔細端詳了一下才滿意的點點頭,擱下眉筆溫柔道:“夫人是嫌我畫的慢嗎?看來以後是要勤加練習才是。”
她輕輕一笑,顧盼間眉目生輝:“怎麽從前不知,公子竟還喜歡打趣人?”
沈雲極嘴角上揚,自己站起來的同時將她也攙扶起來,將臉湊近她一些,一雙深邃的眼眸盡是深情:“我隻是喜歡打趣你。”
她聞言不禁垂眸一笑,略帶羞澀卻依舊落落大方,隨後轉身對紫蘇道:“為公子更衣吧。”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懶起畫娥眉,弄妝梳洗遲。照花前後鏡,花麵交相映。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
紫蘇含笑福身答應一聲,沈雲極沒有再說什麽,自然的配合紫蘇青黛為自己更換了衣裳,紫蘇與月晗一邊為其整理著腰間的寶石配飾,一邊說道:“公子,少夫人,剛才奴婢去取衣裳,聽門口的嬤嬤說家主天沒亮就回府了,而且回來後直接就被孔雀樓的人請了過去。”
沈雲極聽了臉上的溫情頃刻間散去,月晗倒是神色如常,微微側目不經意的看了眼青黛,溫和道:“家主去孔雀樓也是正常,沒什麽好奇怪的,倒是鳶尾從昨夜到現在都不見回來,我有些擔心。”
沈雲極拂了下衣袖讓紫蘇青黛幾人退至一邊,轉身看著她認真道:“昨夜子睿已經去了飛天樓,鳶尾不會有事的,等一會兒我們去見過家主,我會親自過去一趟,一準給你把鳶尾好好的帶回來。”
她溫潤點頭沒有再說什麽,轉身跟隨沈雲極一起出了房門,就在二人剛走出梵音樓的院子,就看到碧霄樓的冬青帶著兩個婆子朝著未央樓的方向走去,兩個婆子手裏各端著一個盤子,依舊用手帕蓋著。
沈雲極並不知道冬青是要去哪裏做什麽,但月晗心裏卻一清二楚,因此眉頭微蹙對沈雲極道:“公子,不如我們先去看看母親,再去見家主吧。”
沈雲極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點頭道:“好。”
沈雲極月晗二人尾隨冬青來到了未央樓,走到院門口時就被門口的婆子攔了下來:“公子,少夫人,夫人此時不便見二位,還請公子和少夫人晚些再來。”
沈雲極並沒有想太多,看著她的意思,她卻麵帶笑意不卑不亢道:“既然母親忙著,那我們進去等等便是。”
婆子有些為難:“這……”
她笑問:“怎麽?難道公子和我連這院子都進不得了?”
婆子忙道:“奴婢不是那個意思,隻是……”
月晗不等她說完直接道:“不為難你,我們就在院子裏等著便是。”她話音落下徑直抬腿進了院子,沈雲極自然隨後跟了進來。
二人來到秋月的房門外,平日侍奉的侍女婆子都站在外麵,見沈雲極夫妻來顯然有些意外,因此都不約而同的福身道:“見過公子,見過少夫人。”
沈雲極看著有些生疑:“怎麽一大早都站在外邊?母親呢?”
眾人見問都麵麵相覷,這時就聽房間裏秋月的聲音道:“都進來吧。”
眾人聞言看向了沈雲極月晗二人,她微微一笑道:“進去吧”,說完帶著一眾人挑簾子進了房間。
果不其然,冬青帶著兩個婆子麵無表情的站在秋月麵前,而秋月穩坐在主位上,雍容華貴中透著幾分不屑幾分涼薄幾分漫不經心。
“這一大早還真是熱鬧的很呐,大公子和少夫人這是來看熱鬧的嗎?”秋月毫不客氣的說道。
月晗進門第一反應就是看向了冬青身後婆子手中的盤子,見盤子裏兩碗藥都還沒喝,當下鬆了口氣,
沈雲極見秋月話音不對,怕又遷怒宋月晗,忙說道:“母親,雲極與月晗來是給母親請安的。”
秋月並不領情道:“你也甭急著打圓場,如今你是大了,娶了夫人自然也就用不著我這個做母親的了,也罷,這些年為了你我也是受夠了,今後你跟你的夫人過好你們自己的日子,我在這未央樓安度我的光景,誰也不必再打擾誰!”
秋月一番話聽的沈雲極一臉莫名其妙,他以為秋月對月晗依舊心存偏激怨懟,心裏的氣還沒有消,於是勸道:“母親……”
月晗見秋月這麽說,她伸手按了一下沈雲極的手臂止住了他的話,對秋月恭敬道:“母親心中有氣,對月晗心存怨懟月晗明白,母親即不願我與公子打擾,我與公子也定當過好我們的日子,必不會再勞煩母親。”她說到這裏微微一頓,語氣加重了幾分接著道:“母親大可放心。”
秋月聞言,一雙諱莫如深的眼底不經意間劃過一抹欣慰,沈雲極卻是對這兩個人的反常一頭霧水,而此時站在一旁的冬青說道:“夫人,家主特意給您熬製的滋補藥就要涼了,還請夫人趕緊喝了吧,喝過之後您與大公子少夫人有什麽話再說不遲。”
冬青說著微微抬手,身後兩個婆子將藥端到了秋月麵前,站在秋月身旁的杜若看著秋月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月晗也有些緊張的看著秋月。
秋月緩緩起身,天生麗質的臉上突然勾起了一抹笑容,卻讓人不寒而栗,然而下一刻,隻見她一抬手,兩個婆子手裏端著的盤子一瞬間被掀翻,盤子裏的藥碗先後落地被摔個粉碎,濃黑的湯藥灑了一地。
在場眾人大吃一驚,冬青更是不可思議的看著秋月,一臉嚴肅道:“夫人,您竟敢砸了家主精心為您配製的藥?”
秋月抖了一下衣袖,雙手置於腹部,略微抬高一些下巴氣場全開道:“今日這藥我不喝了,以後也不會喝了,我這副殘軀已經殘喘了這些年,湯藥喝了無其數都不見效,以後不喝也罷,且能活幾日算幾日吧!回去告訴家主,就請家主日後不必再費心配製了。”
“夫人!”秋月的反應是冬青絕對沒有料到的,她還想說什麽,卻聽一旁的月晗一臉溫潤淡淡開口道:“冬青姑姑,母親的話您是沒聽清楚嗎?”
冬青冷眼看了她一眼,最後對秋月福身道:“夫人放心,夫人的話奴婢一定會一字不落的轉告家主。”她說完,帶著兩個婆子轉身離去。
秋月重新坐了下來,抬眼看著一屋子錯愕的侍女婆子,以及一臉疑惑的沈雲極,微微收斂了氣息道:“熱鬧看完了,還不走等著留飯嗎?”
屋子裏侍女婆子忙散開各自忙碌起來,月晗低眉斂目微微一笑福身道:“母親且忙,我們這就告退。”說完拉了沈雲極退了出去。
杜若看著沈雲極和宋月晗離開,溫和笑道:“夫人終於還是跟家主撕破了臉。”
秋月端起一盞茶抿了一口道:“她不計後果的為我擋藥,又費盡心思為我謀來這內宅執掌權,我怎可辜負了她這一番心意?她說的對,這往後的路終究是要我自己走的,雲極大了,忍辱負重不再是對他的庇護,反而會成為他的軟肋,與其這樣,倒不如我獨善其身,他也好放手一搏。”
杜若溫言:“夫人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