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她看著柳銀霜握著自己的手,春風秋月般的臉上覆上了一抹淺淺的笑意:“銀霜小姐的心思我自然明白,又有什麽好誤會的?”
她如此一問,柳銀霜反倒有些不自在,司馬昭之心,還需要誤會嗎?
看柳銀霜有些無措,她臉上的笑容更加和煦了幾分,鬆開柳銀霜的手,拿起了柳銀霜懷裏的荷包轉移話題道:“這荷包縫製的很是精巧,銀霜小姐女紅真不一般。”
柳銀霜聞言溫柔一笑道:“月晗過譽了,不過是病中消遣。”
她仔細將荷包置於麵前,淺淺淡淡的沉水香的味道,讓她有種熟悉感,但又想不起在哪裏聞到過,柳銀霜見狀,忙將荷包從她手中接過笑道:“我這粗針走線的,讓月晗見笑了。”
她沒有再多想,於是道:“既然病著,就少勞神,多休息才是。”
柳銀霜含笑點頭,鳶尾在一旁察言觀色,見她似有離開之意,於是說道:“少夫人,快傳晚膳了。”
她會意,起身道:“你且好生歇著,我改日再來看你。”
柳銀霜頷首,目送著她們主仆離去,手裏握著那枚荷包緩緩勾起了嘴角。
入夜,月晗再次進了廚房,鳶尾為掌著燈跟在身邊,有些疑惑道:“少夫人,夜深了,您這是要做什麽?”
她一邊有條不紊的準備食材,一邊說道:“最後再做一次,明日一早我親自送過去,若是他依舊選擇不喝,我也就死心了。”
鳶尾看著她忙碌的身影頓時滿懷愁緒,她實在不知道也想不通,兩個人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
一道青菜雞絲粥直到天亮時才出鍋,疲憊不已的月晗將粥裝好帶回了房間,梳洗了更換過衣裳,正好到了傳早飯的時候,她在自己的房間裏由鳶尾服侍著用了幾口,便端著熬了半宿的粥朝沈雲極的房間走來。
鳶尾一眼看見門口等候的紫蘇,紫蘇也看到了她們主仆二人,有些無奈的朝月晗遞個眼神,她已經心中明了,二人來到近前,紫蘇恭敬福身道:“奴婢見過少夫人。”
她微微頷首,轉身從鳶尾手中接過粥,若無其事道:“你也且在這裏候著罷。”
鳶尾答應一聲,與紫蘇站在一旁,她親自端了粥推門進了房間。
房間裏沈雲極已經用過了早飯,正坐在桌前喝著白玉盅裏的湯,柳銀霜則坐在一旁,沈雲極下意識抬頭看向她時,猛的被她手中的青玉盅灼了下眼睛,口中的湯頓時就不香了。
柳銀霜率先起身來到她身邊,挽了她手臂溫柔道:“月晗你來了?可是給公子做了什麽好吃的?聞著真香。”她說著揭開了青玉盅的蓋子,撲鼻的香味頓時散開。
她勾著一抹淺笑,秋月般的眸子靜靜注視著沈雲極,隨後聲音輕緩道:“看來公子已經吃過了,我就不打擾了。”
她說完正要轉身離開,柳銀霜卻拉住一臉真誠道:“瞧你說的,想必做這一盅粥也沒少下辛苦,不吃豈不可惜?公子吃過了,我尚且沒吃,月晗不如將它贈予我可好?”
她轉臉看著麵前的女子,柳葉眉瓜子臉,楚楚動人中透著不自知的嫵媚與柔情,迎上她的目光時,尚且能溫柔似水,滿是真誠。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鬥爭,這一場看似溫言細語溫婉時光的背後,卻是一場鋒芒畢現的較量。
月晗晴雲秋月的臉上,柔粉的唇緩緩勾起一個弧度,一雙眼睛似月光般柔和,和煦中卻帶著幾分不言而喻淺淺淡淡的疏離。
從柳銀霜揭開青玉盅的蓋子時,沈雲極的目光就落在了月晗的臉上沒有再挪開,那熟悉的香味,讓他頓時覺得這兩日的甘之如飴竟吃了個寂寞,此刻柳銀霜當著他的麵跟月晗討要那盅粥,沈雲極再愚鈍也能看出柳銀霜對月晗挑釁的意味,見月晗擒著莫測的笑意,一瞬間竟有幾分山雨欲來之勢,因此忙開口道:“月……”
誰知他話還沒說,月晗卻笑意盈盈的說道:“既是多餘的東西,不要也罷。”
伴隨著她話音落下,她端著盤子的手一鬆,盤子裏的青玉盅連帶玉碗一同落地,青玉盅摔了個粉碎,青菜雞絲粥也灑了滿地。
青玉盅落地的瞬間,震驚了柳銀霜與房中侍奉的子睿,沈雲極也下意識站了起來,眉目間都是對她的擔憂與自責。
青玉盅破碎的聲音,恰如她待沈雲極的一番真心,她回頭看向沈雲極時,這才發現沈雲極的腰間多了一枚寶藍色的荷包,她自然認得,那荷包就是昨日黃昏柳銀霜帶病縫製的,一瞬間的視覺衝擊,讓她的情緒頓時有些激蕩,她深吸一口氣壓下胸口難以名狀的澎湃。
從荷包上收回目光,異常平靜的落在了沈雲極那倨傲清貴的臉上,眉山目水間依舊是如秋菊般的淡然:“本該是提筆書錦繡,理弦鳴琴音的手,著實與這一粥一飯不配,打擾了。”
她說完毫不留戀的轉身離去,子睿看傻了眼,他也明白了這白玉盅和青玉盅的局。
沈雲極急著去追,卻不慎前扯到了骨釘,一瞬間的疼痛讓他無法邁步,子睿柳銀霜忙上前攙扶住,沈雲極拂開了柳銀霜的手,聲音裏一片冰冷道:“銀霜小姐請回吧。”說完由子睿攙扶著追了月晗出去。
柳銀霜站在原地,一陣的失落,同時對月晗的敵對之心更加重了幾分。
月晗頭也不回的徑直回到自己的房間,鳶尾著急的跟了進來,見她在椅榻上坐下,上前剛要安慰,卻發現看似淡然的她,素淨的臉頰上不知何時已經掛了兩行清淚。
鳶尾難掩的震驚:“少夫人,您哭了?”
月晗聞言,自己也有些詫異,伸手抹了把臉頰,再看手指上確實沾染了淚水,鳶尾對此十分動容,同樣對她也充滿了心疼,不禁說道:“自奴婢認識少夫人以來,少夫人這是第一次因公子落淚,可見公子是真的入了少夫人的心。”
鳶尾的話似一陣風吹散了她心中的朦朧,她一直以為她對沈雲極隻有愧疚與虧欠之心,卻不曾想,在不知不覺中竟動了真心,這真心,似乎與愧疚虧欠無關。
此刻房門外的沈雲極將鳶尾的話一字不落的聽了個清楚,他的心裏更加不是滋味,因著她的一滴淚,縱然是承受骨釘之痛,他也覺得甘之如飴。
他一手壓著肋下的骨釘一手敲門,房間裏回應他的是鳶尾:“是誰?”
“是我。”他聲音低沉厚重,帶著不言而喻的苦澀,他的心底,孤獨和愛意都在漲潮。
永夜拋人何處去?絕來音。香閣掩,眉斂,月將沉。爭忍不相尋?怨孤衾。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