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相思隻在:丁香枝上,豆蔻梢頭
秋月說著話伸出了手,月晗隻好將琉璃錦奉上,同時略帶不安的看向了沈雲極,沈雲極隻是抬眸微微勾了下嘴角,眉宇間寵溺中帶著些許無奈。
秋月將琉璃錦打開,見是沈雲極給她的聘書,於是酸不溜丟的說道:“雲極對你還真是舍得,隻得了家主這麽一張琉璃錦,還給你書了聘書,這待遇可真是得天獨厚了!”
她有些好奇的看向了沈雲極:“公子隻有這一張?”
沈雲極抿嘴不語,秋月說道:“你當這琉璃錦是尋常錦緞按匹算的嗎?要說起來,隻怕整個沈氏都找不出幾張了吧!”
她更加不解:“請恕月晗愚鈍,這琉璃錦再怎麽貴重也不過是幾方織錦而已,既然喜歡,何不再織一些出來?”
秋月冷笑一聲:“織?哪裏去織?會織這琉璃錦的人早已化成灰了,這琉璃錦,再也不會有了!”
月晗依舊一臉疑惑,杜若卻笑道:“這說起來是一樁陳年舊事了,這琉璃錦本是出自敦煌秋氏的一位先人之手,後來隨著這位先人離世,這琉璃錦的織造方法也就失傳了,而流傳到夫人手中時,也就僅剩七張。”
沈雲極也並未聽說過琉璃錦的故事,隻知道這琉璃錦很是貴重,因此問道:“所以這七張都在家主手中?”
提及沈鴻熙,秋月心底的恨意控製不住的往上翻騰,她冷哼一聲道:“提及這七張琉璃錦我就憤恨難當,當初我以七張琉璃錦相贈作為我們的定情之物,他倒好,竟拿著我秋氏最為尊貴的織錦去給一個煙花妓女下聘,我堂堂秋氏嫡長女,受他如此欺辱,叫我怎能不恨!”
秋月的恨意如火如荼頃燃燒著每一個人的心,而宋月晗的一顆心伴著琉璃錦往事的昭然若揭,漸漸的沉入了無盡的深淵。夕秀與沈鴻熙之間的聯係,一張琉璃錦牽扯著他二人之間這一段往事糾葛,真相薄如蟬翼,宋月晗卻不堪戳破。
她不敢想,秋月口中沈鴻熙以琉璃錦下聘的煙花女子是誰,更不敢相信,夕秀手中的琉璃錦真的是出自沈鴻熙之手。如果秋月口中的煙花歌妓真的是夕秀,如果沈鴻熙以琉璃錦下聘之人真的是夕秀,如果夕秀的死真的與沈鴻熙有關,那她與沈雲極之間,便隔了不可逾越的鴻溝,這鴻溝,是斬不斷的恩怨情仇。
她略顯憔悴的臉上神色有些哀怨:“那母親可知,家主下聘的煙花女子是誰?”
秋月憤恨道:“我若知她是誰,怎麽可能讓她逍遙那麽久,怎麽可能讓她死的那麽容易!”
月晗的腦袋裏一陣轟鳴,頓時覺得頭暈眼花眼前發黑,身子微微一晃,鳶尾忙伸手撐住有些緊張道:“少夫人,您怎麽樣了?”
她用手指壓著仿佛要炸裂的太陽穴,孱弱的聲音道:“頭暈的厲害,可能些累了。”
月晗身子不適,讓秋月很快從自己的宿怨中收回了神思,她斂去了眉宇間的恨意,將手中的琉璃錦重新歸還到月晗的手中,淡淡道:“不過是些陳年往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這琉璃錦終歸是雲極的一片真心,希望少夫人好自為之!”
由於染病,月晗重新住回了自己的房間,沉沉的睡了一覺醒來,鳶尾正好端了藥進來,見她蘇醒一邊吹著藥一邊來到近前:“少夫人,您醒了?可曾覺得好些?您睡著時杜若姑姑帶了郎中來,給少夫人把了脈,說少夫人心氣鬱結,加之天氣炎熱受了暑氣才病倒的,特開了方子,奴婢已經將藥熬了出來,少夫人趁熱且喝了吧。”
她隻覺得渾身無力,身子沉重的很,掙紮著爬起來,接過鳶尾遞來的藥碗抿了一口,頓時蹙眉道:“有點燙,且放著一會兒再喝吧。”
她說完將藥碗遞還給鳶尾,待鳶尾接回自己便躺下,拉了被子翻身睡去,鳶尾看著心疼,柔聲道:“少夫人,從一早送走柳小姐您就睡著,這都眼看要天黑了,您一天水米未進可怎麽成,奴婢讓紫蘇熬了粥,您多少用點吧!”
她背對著鳶尾並未轉身,孱弱的聲音回複道:“我沒胃口,你且下去吧。”
鳶尾擔心不已卻又無計可施,隻能答應一聲退出了房間,適逢沈雲極正好過來,鳶尾忙福身稱聲:“公子。”
沈雲極長身玉立清冷如常道:“少夫人如何?”
鳶尾擔心中透著無奈道:“剛才醒來了一下,又睡了。”
沈雲極冷眸深陷淡漠道:“下去吧。”
鳶尾福身退下,沈雲極推門進來,早已聽到動靜的月晗閉眼裝睡,沈雲極來到身邊時都沒有任何反應。
沈雲極在床榻邊坐下,伸手覆上了她的額頭,額頭的滾燙依舊沒有減退,他收回手握著她的手臂低沉的聲音呼喚:“月晗,月晗。”
沈雲極試圖想要將她叫醒,可是如何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她始終沒有回應,沈雲極無奈隻能疼惜的捋順貼在她臉頰的散發,然後起身離開。
伴隨著房門關上,房間裏頓時變的異常安靜,她睜開眼睛,眼淚順著眼角淌了下來,這一日,她除了借睡覺來逃避琉璃錦既定的事實,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沈雲極,她害怕,她恐慌,她愁深似海,卻隻能默默承受獨自沉淪,她不能告訴沈雲極,因為這件事一旦戳破,於沈氏而言必將掀起一場血雨腥風,可是她又不能視若無睹不聞不問,畢竟夕秀是她的生身母親。
她不飲酒,隻能借睡覺來麻痹自己,若是可以,她情願就這樣長睡不醒,但是她不可以,晞瑤等著她去救,夕秀之死等著她去查明,與釋流雲的兄妹情也等著她去證實,沈雲極的驪淵侯之位,她還未能助其承襲。
月晗一連睡了數日之後一病不起,湯藥喝了無數卻依舊不見好轉,眼看整個人越來越消瘦,精神也越來越不濟,直到後來幹脆陷入了昏睡,鳶尾憂心如焚,沈雲極更是除了每日處理他府外的事情,回府之後就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
楊柳絲絲弄輕柔,煙縷織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而今往事難重省,歸夢繞秦樓。相思隻在:丁香枝上,豆蔻梢頭。
直到多日後的一場大雨將炎熱的敦煌傾覆,為這個暑熱的夏季帶來了一席涼意的同時,也終於讓纏綿病榻的月晗重新煥發了生機。
這日入夜,鳶尾送走了沈雲極,月晗從昏睡中醒來睜開了眼睛,彼時的她已經形銷骨立眼窩深陷,蒼白的臉上嘴唇幹裂出了一道道溝壑,上麵覆著一層死皮。
她動了動嘴唇,氣弱聲嘶喚聲:“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