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酒醒人靜奈愁濃
永寧眼珠子一轉當下心生一計,於是笑道:“父王,女兒聽聞沈氏以音律為本禪舞傳家,不知可否有幸能親耳感受一番沈氏的音律,親眼目睹一場沈氏的禪舞?”
應王聞言哈哈一笑看向了沈鴻熙,說道:“本王也很想見識一番沈氏精妙絕倫的音律禪舞,不知沈家主可願安排?”
沈鴻熙微微一怔,隨後恭敬道:“粗鄙才藝難登大雅,若是王爺郡主不嫌棄,沈氏自當獻奏一曲以助興。”
江念雪看秋月在,沒有自己露臉的機會,就在沈鴻熙正在猶豫該讓誰演奏之際,忙毛遂自薦道:“家主,就讓妾身為王爺和郡主彈奏一曲吧。”
沈鴻熙微微蹙眉,他深知江念雪那三腳貓功夫上不得台麵,奈何應王卻興致勃勃道:“好,就有勞江夫人了。”
江念雪起身離席朝應王恭敬福身,隨後侍女捧上了七弦古琴,江念雪端坐在古琴前,纖手覆於琴弦,深吸一口氣後隨著指尖的撥動,嫋嫋的琴音流淌出來,伴隨著清幽的琴音,輕啟朱唇。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月晗沒想到江念雪會唱這首《雁丘詞》,沈鴻熙也是微微一怔,顯然他也沒有想到,隻是相比於昨夜在孔雀樓中的吟唱,今夜的江念雪倒是下了番功夫。
應王聽著新奇,一邊與沈鴻熙把酒言歡,一邊時不時的瞟江念雪幾眼,江念雪見狀唱的更加賣力,奈何她半生淪落風塵,身上的風塵氣息早已養成,即便是入沈府十幾載,也未習得絲毫大家之風。
月晗全程垂眸吃自己的飯,眼睛都沒有抬一下,沈雲極更是心無旁騖的照顧著她的一舉一動。
江念雪唱完,應王礙於沈鴻熙的麵子拍手稱讚了一番,永寧亦親自敬了江念雪一杯酒,笑著說道:“江夫人琴音美歌聲更美,這讓永寧不禁更加期待雲極公子的禪舞了!”
永寧話音落下,在場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投向了沈雲極,月晗亦抬臉望向他,見沈雲極一臉沉寂,她恭敬開口道:“回稟王爺郡主,雲極近日舊傷複發,行動多有不便,辜負了王爺郡主一番期許,見罪之處,還請王爺郡主多多海涵。”
沈鴻熙自然清楚沈雲極的身體狀況,他也怕沈雲極砸了場子,因此忙附聲道:“王爺,少夫人所言不假,雲極確實有傷在身,還請王爺郡主恕罪。”
應王聽了看向了永寧,永寧顯然有些失望,隨後斜睨著月晗道:“既然雲極公子有傷在身,想必少夫人也是才藝雙絕之人,不如就請少夫人代為表演一曲,也讓本郡主開開眼界。”
永寧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月晗早已識破,就知道永寧會來這一出,不及她反應,沈雲極不動聲色的握住了她的手臂就要幫她回絕,她忙將手覆在了沈雲極的手上,輕輕拍了一下止住沈雲極,隨後對永寧和應王道:“承蒙郡主如此抬愛,月晗身為沈府少夫人自當獻藝一曲以助興。”
她說完鳶尾忙上前一步正要攙扶著她起身,沈雲極卻握著她的手臂眉宇間沉寂且堅定道:“你若是不願意,不必勉強。”
她心中感念沈雲極對自己的庇護,隻是為了驗證她心中的猜測,她隻能一試,於是回頭迎上沈雲極的目光溫婉一笑眸色瀲灩,輕道一聲:“放心。”
見她淡然從容,沈雲極沒有再多言也沒有再阻止,鳶尾扶著她站起來,來到場地中央恭敬福身道:“方才念雪姨娘彈唱一曲,月晗見王爺郡主聽的十分愉悅,正好月晗有一曲《雁丘詞》,便借姨娘的古琴,借姨娘的東風,再為王爺郡主彈唱一遍。”
她一句《雁丘詞》在別人聽來稀疏平常,卻在一瞬間震驚了沈鴻熙,沈鴻熙一雙銳利的眸子倏地落在了她臉上,冷眸微眯,帶著滿腹疑團想要一探究竟。
江念雪根本不知道她自己唱的曲子名字叫什麽,於是自己隨便取了個名字,但沈鴻熙心裏卻是清楚明白的。
應王永寧亦並不知道這是同一首,於是欣然答應,永寧捧著一杯酒勾著一抹傲嬌道:“少夫人若唱的好,本郡主就賞你一杯酒,若是唱的不好,少夫人當自罰三杯。”
永寧顯然就是針對她的,但眼下她也懶得搭理,於是坐於古琴前一抖衣袖,素手輕輕拂過琴弦,伴著玉指輕挑,未成曲調先有情,隨之清悠靈動的琴音緩緩流瀉而出,清似濺玉顫若龍吟,絲絲流淌過心尖。
高山流水的琴聲伴著婉轉動聽的嗓音,她啟唇輕唱:“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隻這一開嗓,眾人不禁一怔,隻是雖然與江念雪唱的同樣的唱詞,旋律語調意境情感卻完全不同,而沈鴻熙在她第一句的唱詞中,就被徹底震驚,這就是贗品和高仿的區別。
“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她這一曲《雁丘詞》唱的情真意切如泣如訴,將那忠貞不渝生死相隨情感體現的淋漓盡致,讓人不覺深陷其中聞者揪心,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恍然回神,不禁潸然淚下。
沈鴻熙悲不自勝的注視著她,歌聲伴著烈酒一杯接著一杯飲下,往事倒映如流,一幕幕湧上心頭,丹漪河上旖旎的春色裏,畫舫悠悠,佳人猶在,琴聲嫋嫋,歌聲纏綿,說不完的情深似海,訴不盡的離愁別恨。
沈鴻熙老淚縱橫,早已看癡,江氏母子看著沈鴻熙的神情早已心虛不已,而沈雲極和秋月雖然看似神色如常,卻已然觸動了心情,應王目不轉睛如癡如醉,永寧則一臉羨慕嫉妒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此時的月晗並不知道,此刻沈鴻熙回憶裏的女子,正是如她一般一張古琴,一首《雁丘詞》一懷脈脈深情,光陰交錯恍若隔世重逢,伴隨著醉意漸濃,沈鴻熙看著眼前的宋月晗仿佛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愛人,一時間分不清是幻是真。
“蘭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