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飛雲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
釋流雲此刻的心裏萬千複雜,他明知自己並非是一個德高望重的僧人,甚至可以說以他現在的心性與修為,連個合格的僧人都不算,他一心隻想以僧人的身份陪伴月晗護其一生,根本沒有心思掌管杏林寺,他實在想不明白,釋清源為什麽會將這杏林寺的未來交付在自己手中。
眼下的局麵讓他不得不將這禪杖接下,他隻想著過了眼下的困境,再將禪杖交給釋流照或釋流暉,因此伸出雙手道:“弟子領師父法旨。”
釋清源將烏金的九環禪杖交給釋流雲之後,口念一聲:“阿彌陀佛”,轉身邁著從容的步伐走向了燃燒著烈焰的火坑。
“師父……!”杏林寺師兄弟三人望著那道骨仙風的背影大喊一聲,伴隨著眼淚奪眶而出,齊刷刷跪了下來,皆雙手合十於胸前,留著淚誦讀著經文,送別釋清源。
釋清源寬大的僧袍迎風招展,最後被無情的烈火吞並,一角被燒殘的暗紅色袈裟被風吹起,緩緩落在了釋流雲握著禪杖的手臂上,仿佛是釋清源對釋流雲最後的囑托與告別。
伴隨著釋清源的圓寂,以及隨後其他幾個世家的殞命,現場的氣氛變的極度緊張,隻剩下未陪葬的江左宋氏,徽州柳氏兩個世家時,天空中不知何時已經烏雲密布,天色陰沉,遠處的雲天之間,雷聲滾滾。
山間風勢猖狂,將大坑中的烈火刮的更盛,景知焰穩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看著徽州柳氏三姐妹,冷聲道:“徽州柳氏,我二弟對柳家二小姐傾慕已久,二小姐若是願意嫁我二弟為妻,本公子倒是可以考慮放過你們!”
他說完轉向一旁的月晗,接著道:“至於江左宋氏,那就更簡單了,隻要宋小姐交出驪淵丹書,助本公子順利承襲驪淵侯,本公子不僅可以保全你們父女二人的性命,往後本公子也定會對江左宋氏照顧有加。”
宋君儒攥著月晗的手,早已抖成了一團,宋君儒雖說是一代文豪,說到底書生的心性,生性怯懦,若非如此,當日月晗江左大婚,何至於任由宋沈氏說風就是雨,毀了她與蘭毓璟的一樁良緣?
宋君儒一聽,雙手緊緊抓著她的手臂,目光中滿是求生的渴望,聲音止不住的顫抖道:“月晗,這驪淵侯再重要,也沒有你我父女的性命重要呀,更合況你守著這驪淵丹書也沒準備自己承襲,不管你心中願意讓誰承襲,眼下性命攸關,你萬不可再執拗呀!給他吧!”
她反手抓著宋君儒的手臂,秋月般的臉上雙眸低垂,眸中是冷月寒潭般的平靜,她沉默不語,並沒有當即回答。
這時一旁的柳金風聞言,嚴詞拒絕道:“我是絕對不會讓我柳家女子嫁景氏子弟為妻,更不用說還是我二妹柳銀霜!”
景知爍一聽人家不答應將柳銀霜給他,頓時大怒抬手指著柳金風一臉囂張跋扈道:“本公子能看得上她,是她的福分,別不識好歹!”
柳銀霜緊緊攥著柳玉露的衣袖,柳玉露將其緊緊的護在懷裏,而柳金風則將兩個妹妹穩穩的護在身後,霸氣道:“收起你們那些齷齪的心思吧!不就是一死嗎?清源禪師德高望重一身正氣蕩滌乾坤亦慷慨赴死,我柳金風雖為女子,但卻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更不會因為一己活命,就將自己的親妹妹推入火坑!”
柳金風說完,轉身看著柳銀霜柳玉露二人,神色溫柔了幾分接著道:“銀霜,以後柳氏的安危就交給你了,三妹單純不諳世事,你要多費心照顧好自己,也要照顧好她。”
柳玉露忙拉著柳金風的手含淚道:“大姐,不要,讓我去,我們姐妹三人,就數我最沒用還不懂事,大姐騎術棋藝雙絕,英勇又果敢,二姐心思細膩,做事穩妥,就我不學無術,到現在騎術棋藝沒有一項是拿得出手的,柳氏沒有了大姐,隻怕要就此斷送,沒有我卻不會有絲毫的影向!”
柳金風伸手揉著柳玉露的腦袋,眉目間都是心疼與寵溺:“說什麽傻話,我們玉露冰雪聰明,隻要用心去學,什麽學不會?聽大姐的話,和你二姐一起好好活下去。”
柳銀霜早已滿臉淚水,哭的梨花帶雨,配著那楚楚動人的容顏,我見猶憐的氣質,讓人看了忍不住想要保護,她伸手握了柳金風的手,流著眼淚道:“我們姐妹三人,爹娘亡故的早,我與三妹全靠大姐一手帶大,不僅如此,大姐還要與族人周旋,又要振興柳氏,因為有大姐才有了柳氏的今天,今日若我一條賤命能換大姐與三妹安然,銀霜也算不枉此生了!”
“大姐,讓我去!”柳玉露再次爭著道。
柳金風見狀,當即臉色一沉道:“都不要爭了,我是你們的大姐,又是柳氏家主,聽我的!”
這邊三姐妹爭來爭去淚水漣漣,那邊月晗沉默寡言穩如泰山,景知焰見狀不禁催促道:“到底選誰,趕緊抉擇!”
柳銀霜聞言,趁柳金風和柳玉露不備將二人推開,自己站在了火坑的邊上。
“二妹……!”
“二姐……!”
柳金風柳玉露下意識伸出手臂阻止的喊了一聲,就要衝過去,柳銀霜望著兩人神色淒然伸手拒絕道:“你們不要過來……大姐,三妹,我這一生走到今天為止,已然是一敗塗地,自詡聰明過人,卻難以謀得一人心,縱然我自命不凡,可終究還是落的個不淨不潔,活在這世上已經是煎熬,如今就此了斷,正好尋個解脫!”
柳銀霜一番話眾人聽的雲裏霧裏,卻隻有沈鴻熙和柳玉露心中明白,柳玉露下意識看向了沈鴻熙,清亮的眸子裏是無邊的恨意。
柳金風聽著這些摸不著頭腦的話,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能忙安撫道:“二妹,你不要衝動,有大姐在,大姐一定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柳金風話沒說完,柳銀霜連連搖頭垂淚道:“沒用的,太晚了……”
景知焰看到這裏明顯有些不耐煩,從太師椅上站起來,漫不經心道:“既然寧可死也不願做我景氏的夫人,那本公子也沒什麽情麵好講了,你要是決定陪葬,就趕緊的,了結了你們柳氏,我便要和宋家主好好聊聊了!”
柳銀霜聞言,當下含淚的眸子裏泛上了寒氣,她明知宋氏隻有宋君儒和月晗兩個人,如果月晗不交出驪淵丹書,那陪葬的人必定是父女二人之中二選一,在那一刻,她的心裏竟莫名的希望月晗能夠一起與自己陪葬,這樣的話,她得不到沈雲極,月晗也注定得不到了。
柳銀霜想到這裏,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幽幽道:“我既已決定一死,隻是想等一個最後的結果,我要看看月晗小姐是否會交出驪淵丹書以求自保,我倒要看看,這黃泉路,究竟還有誰與我共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