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彼時潯陽江下遊的一個山村裏，兩個輸的一無所有的賭徒趁著夜色正濃，踏入了一處亂葬崗。
樹林裏冷風蕭瑟，荒草樹葉被吹的沙沙作響，矮個子緊緊攥著大胖子的衣袖，心慌的小眼神仔細的警惕著四周：“鐵哥，這能行嗎？我怎麽看著這周圍這麽慎得慌，我身上的汗毛都站起來了！”
胖子一手拿著火把，一手不停的拍著矮個子為自己壯膽：“怕什麽怕，都是死透了的人了，能把我們怎麽樣？若不是你手氣背，何至於輸的這麽慘嗎？快走吧，就要到了！”
兩個人說著話沿著小河邊來到了樹林的深處，就見小樹林裏橫七豎八的到處都是屍體，有的已經被水泡的不成樣子，有的甚至腐爛，樹林的空氣裏到處充斥著令人作嘔的氣息。
“鐵哥，你消息可靠嗎？真有有錢人被衝下來了？”矮子用衣袖捂著口鼻將信將疑的問道。
大胖子一邊用火把照著仔細尋找著，一邊說道：“絕對可靠，昨天老李頭親口跟我說，他從這裏的人身上摳下了一顆紅瑪瑙的珠子，我還親眼瞧了真是好東西，值錢的很……”
沒等大胖子話音落下，矮個子突然用手一指道：“鐵哥你看，那邊那些個白衣裳的人，好像是被衝下來不久，或許身上有東西！”
大胖子定睛一看，果然是幾個完整的人，於是兩人互相挽著手臂彼此壯著膽子走了過去。
被江水衝下來的白衣裳人不是別人，正是潯陽江一戰中殞命的沈氏侍從，從沈家人的身上找幾顆寶石，那還不是容易的很，兩個人一看幾個人身上明晃晃的七彩寶石，前一刻的懼怕早已蕩然無存，忙不迭的各種摳寶石搜刮這些侍從身上的值錢物件。
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十幾個沈氏侍從的身上都被反反複複洗劫一空，甚至連衣裳都被扒了去，這時矮個子突然驚呼一聲：“咦！鐵哥快來，這裏有個女的！”
大胖子一聽幾步跨了過來，用手裏火把一照，正映照出了月晗那張傾城的容顏，雖然氣息全無人事不知，但卻絲毫不影響她的絕美。
“生的真是不錯，隻可惜已經死了，要不然帶回去做婆娘正合適！”大胖子伸手拍了拍月晗的臉，萬分惋惜道。
矮個子卻從月晗的淩亂的發髻上取下了那支紫藤花簪子，如獲至寶道：“生的再好也是個死人了，還是這些個錢財寶物來的實在！”
大胖子看矮個子取走了簪子，他也有些著急，但又再沒有首飾可取，見月晗穿著的衣裙上鑲嵌著一些零碎的珍珠寶石，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將月晗身上的衣裙都扒了下來，而身上隻剩下了中衣中褲的月晗，最終被重重的丟在了死人堆裏。
誰曾想，月晗被大胖子這麽粗暴的一丟，更在喉嚨裏的水正好被顛了出來，她不禁咳嗽一聲，雖然身體還動不了，但意識卻逐漸得到了恢複。
大胖子矮個子突然聽到一聲咳嗽，兩人當下被嚇的雙腿發軟，矮個子更是渾身哆嗦著說道：“鐵……鐵哥……誰，是不是鬼？”
大胖子也心慌不已：“什麽鬼不鬼的，快走，快走！”
兩個人說著話抱著掠奪來的財物撒腿就跑，一溜煙消失在了夜色裏。
深夜的樹林裏泛著潮濕，入秋後的天氣更是平添了幾分涼意，月晗身上的衣裙被扒走，此刻更是瑟瑟發抖，連著數日的昏迷，讓她一度以為自己已經命喪黃泉，卻不曾想被兩個賭徒歪打正著救醒。
她動了動手指，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著遍地屍骸，在一瞬間打個激靈掙紮著爬了起來，內心的恐懼已經讓她徹底恢複了清醒。
她迫使自己鎮定下來，從一個侍從的身上扒下了一件已經掛破了的衣袍，果斷的裹在自己身上，然後隨手抓了一根樹杈當拐杖，撐著自己隨時都可能栽倒的身軀，搖搖晃晃的朝著小樹林外走去。
通往杏林寺的石階山路上，斑駁血跡隨處可見，石階兩旁的修竹已然七倒八歪，再也沒有了當日那高雅清幽的模樣。
當她站在杏林寺的山門前，看著被大火燒殘落地的匾額，傾塌的山門，頹倒的香爐，關於當日圍剿的一幕幕再次浮現在眼前，杏林寺的殿閣樓宇都已經坍塌，黑壓壓的一堆廢墟，無不昭示著當日圍剿的慘烈。
她在廢墟裏來來回回找了無數遍，直到日暮西沉夜幕降臨，一雙手拋著瓦礫被磨的鮮血淋漓，腿軟的跌跪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卻依舊沒有找到關於宋君儒夫妻和釋流雲的一點蹤跡。
初秋的晨曦裏，溫暖的陽光籠罩著潯陽城，潯陽城裏一派煙火氣。
“賣包子嘞……剛出籠的包子……”
一個賣包子的攤販前，蓬頭垢麵的月晗拄著一根半人高的樹杈站在那裏，身上裹著的衣裳早已破爛不堪，還混合著泥土與血漬，看上去有些惡心中還帶著幾分駭人，她一雙眼睛盯著蒸籠裏騰著熱氣的包子，不由自主的吞了兩下口水，肚子裏早已咕咕的叫了起來。
攤販看她站著盯著包子發呆，因此出言問道：“姑娘，買包子嗎？”
月晗恍然回神，有些難為情的搖搖頭道：“不，我不買……”
攤販有些無奈的搖搖頭，伸手抓了一個包子塞到她手裏說道：“像你們這些吃不開飯的叫花子我見的多了，瞧你這怯生生的樣子，一看就是剛乞討沒幾天，寧可餓著肚子，也不好意思張口管人要，你快拿著到一邊去吃吧，別站在這裏妨礙我做生意了！”
她捧著包子頓時熱淚盈眶，連聲朝攤販鞠躬道謝，隨後識趣的離開了攤販，她捧著包子剛要送到嘴裏，卻被突如其來的一隻手猝不及防的將包子奪了去，她慌忙抬頭，見是同樣三個衣衫襤褸的叫花子，隻是與月晗不同的是，這三個叫花子的臉上並沒有飽經風霜食不果腹的淒切，更多的是囂張撥扈的無賴。
為首的男子看上去年紀與月晗差不多大，他手裏拿著包子勾著一臉無賴的笑容說道：“呦，新來的？沒跟小爺打招呼，就敢在小爺的地盤討吃的，你膽子不小呀！”
月晗根本想不到，就連乞討都是要拜山頭的，雖然她饑腸轆轆餓的一陣胃疼，但眼前這三個人，她是真心不想招惹，於是低著頭撐著樹杈轉身就要離開。
偏三個小混混不依不饒，幾步將她攔住，為首的繼續說道：“想走？整個潯陽城都是小爺的地盤，你往哪裏走？”
她本來也沒想要在潯陽城停留，因此微微低著頭說道：“我出城。”
月晗頭發蓬亂，又帶著一頂破草帽，身上又裹著男人的衣裳，所以一時根本看不出男女，幾個混混也不以為意，如今發現她是個女子，明顯更加來了興趣：“咦，是個女的！讓小爺好好瞧瞧，生的是何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