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念往昔，繁華競逐

  麗娘說著話，同與晞瑤坐在馬車裏的丫鬟率先出來，隨後掀開簾子，一身華服，美豔中透著清冷的晞瑤從裏麵鑽了出來。


  “麗娘，好久不見。”


  晞瑤波瀾不驚的緩緩抬眸，迎上麗娘那一張諂媚的笑臉，用那婉轉似流鶯的聲音問候一聲。


  麗娘猝不及防撞上晞瑤的目光，被濃重脂粉覆蓋的臉上，諂媚的笑容還來不及褪去，整張臉就僵在那裏，整個人頓時如同被千尺寒冰凍住了一般，從頭頂涼到腳底。


  “阿，阿瑤？”半晌，麗娘才從驚懼中回過神來，結巴的說了一句，隨後噗通一聲便跌跪在晞瑤的馬車前，連聲求饒道：“阿瑤姑娘……不，阿瑤小姐，是奴家有眼不識泰山，從前對您多有得罪，還請小姐看在奴家年老眼拙，好歹饒奴家一命……！”


  此時的晞瑤尚且不知道當日她在桃夭樓落難時，景知焰也在，更不知道桃夭樓的今天就是拜景知焰所賜，此刻對麗娘的態度雖然有些詫異，但神色依然如常道：“麗娘，你這是什麽話？離恨能有今日，不還是要多虧麗娘當日的成全嗎？”


  晞瑤這一句話，讓伏在地上的麗娘更加的慌恐不安，她本來想著花重金請金陵的花魁來救救她這場子，她哪裏能想到，金陵的第一花魁竟然是晞瑤，她要是知道來的是晞瑤，隻怕是寧可桃夭樓倒閉也不敢請她來。


  如今請神容易送神難，麗娘伏在地上瑟瑟發抖，除了求饒再沒有任何言語，晞瑤由丫鬟攙扶著，徑直踩著麗娘的背從馬車上下來，然後站在桃夭樓門前，望著昔日門庭若市一片繁華的樓閣，明豔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情緒，聲音裏是不言而喻的莫測：“麗娘，你即重金請我來此，我必會助你將這桃夭樓重返昔日顯赫，隻是你記著，從今以後再沒有什麽阿瑤，有的隻是金陵第一花魁：離恨。”


  麗娘聽她這麽說，心裏一時也捉摸不透她的來意，隻好起身來到身邊恭敬的答應著，晞瑤也懶得理會，徑直邁步進了桃夭樓。


  一進桃夭樓的門，偌大的廳堂裏，花花綠綠的綢緞彩帶依舊，花燈燭台將大廳照的如同白晝，隻是更為顯眼的，是那幅經過精心裝裱，從半空中垂吊下來的卷軸掛畫，畫上的女子桃腮杏臉明眸鋯齒，一身紅衣驚豔絕倫。


  晞瑤不禁在畫像前止住了腳步，能把自己畫的如此惟妙惟肖的，隻怕當今世上除了擅畫人物畫藝精湛的景知焰之外，再找不出第二個人，她凝視著畫像，有些詫異的淡淡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麗娘見問，絲毫不敢隱瞞，忙將當日景知焰在桃夭樓的事和盤托出，晞瑤一聽那晚麗娘讓她接待的人正是景知焰時，一時沒有壓住胸口氣血的激蕩，一張嘴一口鮮血嘔了出來。


  陰差陽錯，誰能想到，景知焰竟間接的將她推入了萬劫不複。


  麗娘和身邊的丫鬟見狀，忙緊張的攙扶住，晞瑤承受著鑽心的疼痛，再次抬起頭看向那畫像時，一雙靈秀的雙眸裏已經泛起了淚光。


  造化弄人，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她極力將心中的萬千情緒壓下，深吸一口氣強行將臉上的神色收斂，語氣裏透著徹骨的涼意道：“所以，這紅衣是用鮮血染成？”


  麗娘思及當日場景，到現在都膽戰心驚，因此忙說道：“可不是，這幅畫作完成他們三個都還沒有斷氣。”


  晞瑤聞言不禁嘴角一勾，冷哼一聲聲音裏一片冰涼：“倒也是他的作風！”


  她說完微微仰臉，將眼眶裏的淚水憋了回去，接著說道：“這衣裳很美，安排人照著這個樣子，給我做一身吧，以後我的衣裳，便都照著這個顏色樣式來安排。”


  麗娘聽了頓時一愣，隨後忙答應一聲：“是，姑娘說什麽，就是什麽。”


  晞瑤並沒有搭理麗娘，前一刻的情緒早已蕩然無存，如今精致的臉上隻剩下了如常的清冷淡漠：“好了，我也乏了，今日就這樣吧，明日一早安排將我的牌子掛出去，明夜正式開張……”


  晞瑤的話音還沒落下，隻聽身後門外突然響起一個聲音：“阿瑤……”


  晞瑤在聽到這句“阿瑤”的一瞬間，整個人為之一怔，強忍著心口劇烈的跳動，帶著似有若無的詫異緩緩轉身，就見形容憔悴病懨懨的月晗站在門口，一身的衣裳襤褸蓬頭垢麵，與這雍容華貴富麗堂皇的桃夭樓格格不入。


  麗娘並不知道二人的關係，但聽月晗親切的喚阿瑤，也不敢輕易參言，隻能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晞瑤的反應。


  晞瑤看著她一臉風霜滿身風塵，形容更加狼狽憔悴，一顆心搖搖欲墜，但依舊強撐著麵上的無情與冷漠道：“你認錯人了，我並不是什麽阿瑤。”


  晞瑤說完轉身就要逃離，她生怕再多看她兩眼，就會在那張親切熟悉的容顏下繳械，月晗忙上前兩步伸手將她的手臂拉住，淚意朦朧的望著她，有些孱弱道：“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我怎麽可能認錯人？縱然幾年，幾十年不見，我也絕對不會認錯！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阿瑤，我知你心中有恨，或許你因為我當日的決絕生氣，你心裏怨我恨我都可以，我都不怪你，可在這個世界上，我隻有你，你也隻有我了呀！”


  月晗的話字字錐心，刻骨如也，晞瑤強撐著的情緒，幾次就要崩潰，最後還是絕情的將她的手從自己的手臂上拂開，背對著她說道：“你這人好沒意思，你攀親帶故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你覺得我一個萬眾矚目的青樓花魁，能與你一個叫花子有什麽交集？奉勸你識相的趕緊離開，別讓我在這青川城再看到你！”


  月晗眸中的淚奪眶而出，唇畔卻勾起了一抹苦澀的笑意：“阿瑤，你就是說成什麽，我都不會再離開你，你今日不認我，我就等明日，你明日不認我，我就繼續等，不管是一個月，一年，還是一輩子，我都會等下去，等到你願意再喊我一聲姐姐！”


  晞瑤置於腹部的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一顆心痛到無法呼吸，她忍著眼中的淚水不讓其落下，強撐著最後的冰冷道：“簡直是個傻子！你願意等就等著好了！”她說完朝一旁的麗娘微微側目道：“將她轟出去！”


  麗娘一聽，忙招呼夥計不由分說的將月晗推出了桃夭樓門外，晞瑤在一瞬間淚水奪眶而出，強忍著沒有回頭，帶著人徑直朝裏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