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寒衣弱不勝,有甚遙腸,望到春來時節
晞瑤哭喊著捶打著月晗,一片悲戚,沈鴻熙卻催促道:“郡王爺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還請給世家辨個明白。”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金陵郡王,金陵郡王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他轉臉看向了月晗,眼眸裏充滿了複雜,甚至帶著些許的愧疚,說道:“當日在青川府衙,本王就已經說的很明白,離恨是本王的寵姬,雖然那時本王還不知道她就是手握驪淵丹書驪淵侯的承襲人,但本王很清楚的是,她已經是本王的女人!”
金陵郡王一錘定音,安了不少人的心,卻也如千尺寒冰,凍住了幾個人,釋流雲並不知道青川府衙的事,當他聽到金陵郡王親口承人月晗已經是金陵郡王的女人,一顆心如被烈火焚燒般的疼,身子不由微微一晃,呆立在原地回不過神來。
沈雲極雖然從青川府衙就知道了這件事,可他的心裏還心存僥幸,他多麽希望那個花魁離恨,實則是晞瑤,然而他的希望,再一次破滅,一顆心被徹底錘入了穀底。
對於在場眾人而言,因為這一個證實,最開心的應該是沈鴻熙了,他不僅保住了自己的親外甥女,還徹底斷了月晗承襲驪淵侯的可能,這樣一來,月晗的驪淵丹書就必須要交出來,而他,是目前驪淵界,唯一適合承襲驪淵侯的人,因此他站在那裏,眉目間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得意。
如果說此刻最傷心的是沈雲極,那最痛苦絕望的,便是晞瑤了,晞瑤在聽到金陵郡王證實月晗離恨身份的一瞬間,吃驚的看向了金陵郡王,她不敢置信的反複問著:“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都要騙我,為什麽都要讓我做個罪人……!”
她的絕望與憤怒無可宣泄,隻能急的在原地跺腳嘶吼:“我不要當什麽宋氏的家主,我不要心懷愧疚的度過餘生,我不要這樣活著,我不要……!我的雙手染滿鮮血,我不值得這個世間對我寬容,我不值得你們這麽對我,我也不需要……!你們在做這些決定的時候,可曾想過我的感受,你們問過我,這樣做我同不同意……!憑什麽,憑什麽你們一個個都要替我做決定,都要擺布我的人生!我是什麽,是你們的工具,你們的玩物,還是你們誰想操縱就能操縱的提線木偶……!”
麵對晞瑤痛徹心扉的咆哮與痛哭,月晗的一顆心幾乎被揉碎,有生之年,她從未見過晞瑤如此聲嘶力竭,如此無助絕望,她再也忍不住,衝上前將捶胸頓足的晞瑤緊緊抱入懷裏,試圖用自己的溫暖與溫柔來安撫晞瑤的情緒。
然而此刻的月晗,才是讓晞瑤發狂的毒藥,晞瑤對她從前有多在乎,可以說現在就有多恨,晞瑤用盡全力瘋了似的一把將她推開,力度之大,以至於她一個沒站穩,整個人朝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沈雲極釋流雲在一瞬間想要衝過去攙扶月晗,晞瑤卻突然從地上撿起了那把殺人取心的短刃,並迅速的衝到了倒在地上的月晗身邊,用短刃抵著月晗的脖子,一雙猩紅的眼睛裏,布滿眼球的紅血絲如同一條條攀爬著的毒蛇,吐著猩紅的信子,早已哭的嘶啞的聲音裏,是無盡的幽恨:“別過來!你們敢靠近,我便殺了她!”
沈雲極和釋流雲在一瞬間止住了腳步,釋流雲伸出手緊張的安撫道:“阿瑤,你別衝動,乖,把刀放下!”
晞瑤握著短刃的手隱隱在顫抖,她對釋流雲的話置若罔聞,一雙幽暗的目光望著刀下的月晗,憤怒道:“既然你打著為了我的幌子,讓你自己過的心安理得,那我便偏要你此生難安!我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要讓整個驪淵世家看個清楚明白,是你,是你逼死了我,是你,用你所認為的為我好,一手毀了我,毀了宋氏!我要讓你從今以後的每一天,都活在無休無止的負罪中,我要讓你用餘生來體會,什麽叫生不如死!宋月晗,我恨你……!”
已經走上極端晞瑤,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字字見血的誅心,就在她話音落下之際,原本抵著月晗脖子的刀刃突然刺向了自己的胸口,這一切發生的猝不及防,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月晗下意識伸出一隻手握住了那鋒利的刀刃,在刀鋒距離晞瑤胸口一寸之遙,製止了下來。
“阿瑤!”
“月晗!”
釋流雲和沈雲極幾乎同時失聲喊了一聲,此時極端的晞瑤與悲痛的月晗,兩人握著一把短刃僵持在那裏,月晗的手已經順著指縫淌下了血,在這天寒地凍的季節裏,騰著熱氣,而晞瑤亦並沒有因為月晗的阻止,而有絲毫的鬆懈,甚至不惜用雙手抱著短刃,勢必要自盡。
月晗亦雙手握著刀刃,一雙眼睛含淚望著晞瑤,悲不自勝道:“阿瑤,是我錯了,是我不該替你做決定,求你不要這樣,你若恨我,你可以殺了我,不要傷害自己,你可知,你的安危,是姐姐傾盡所有換來的,你不能這樣……”
沈雲極看著月晗的手鮮血直流,再這樣僵持下去,一雙手隻怕要廢掉,因此眉目一沉幾步跨到二人麵前,一手握著月晗的手腕,一手握著晞瑤的手腕,神色嚴肅的看向晞瑤,冰冷的聲音道:“晞瑤,放手!”
晞瑤本是不願意放的,奈何沈雲極扼著自己手腕了力度太大,她的手不由自主就鬆懈了下來,晞瑤將短刃一鬆,沈雲極當下用力一推將晞瑤推後跌坐在了地上,釋流雲忙上前攙扶著站了起來,同時緊緊抓著晞瑤的手臂,警惕著晞瑤再做出什麽極端的事。
沈雲極單膝跪在月晗身邊,將月晗手中的短刃小心的取出,看著一雙鮮血淋漓血肉模糊,舊傷疊新傷的手,清冷的眉目間是難掩的心疼,他一邊撕下一條自己袍擺的布條,小心的將雙手纏上止血,一邊隱忍著心底洶湧的深情說道:“怎麽那麽傻,你這雙手不想要了嗎!”
時隔數月,月晗再一次這麽近距離的看著沈雲極,心底無限情愫翻湧,更是無限淒然,一雙秋水般的眼眸裏頓時被吹起了一層漣漪,淚意朦朧卻聲音冰冷:“托你的福,早在青川府衙,這一雙手就已經岌岌可危了,你對我已然恨入骨髓,此刻又何必故作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