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鈿誓釵盟何處尋，當初誰料今
永寧的目光掃過站在沈雲極身邊的月晗，最後落在了沈雲極的臉上，居高臨下道：“沈雲極，我永寧看上的人，就一定會得到，你且看著，你將如何跪著求著娶我！”
永寧誌在必得的說完，轉身拂袖離去，綠玉館恢複了該有的寧靜，一身白衣的沈雲極跪在院子裏，陽光灑下來，照射著他身上七彩的寶石，熠熠生輝，而他一如既往的清冷寂靜，端然如常。
月晗靜靜的站在他身邊，一襲淺粉色的襦裙清新淡雅，秋菊般的臉上是一如往昔的淡然與平靜，她的目光落在正前方那一片綠竹上，輕輕歎息一聲說道：“今日你為我如此，難道你心裏就不恨我盜圖嗎？”
沈雲極微微垂眸：“我恨的不是你盜圖，而是你對我的不信任，你若是信我，你將晞瑤被困青川是因為城防圖的事告知我，你怎知我不會將城防圖給你？我是你的夫君，是你此生的依靠，你卻從未想要依靠我，或者說，從一開始，你就沒有把我當成你的夫君吧！”
沈雲極一席話，讓月晗無言以對，她從那千竿修竹收回了目光，垂眸道：“舊事重提，再說什麽都已有些多餘，我隻能說對不起。”
沈雲極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抬臉望著她，神色認真道：“你永遠不必與我說對不起，我隻想知道，你從前對我的情義，究竟是出於虧欠，還是出於真心？你的心裏，可曾喜歡過我，可曾將我視為你的夫君，隻屬於你的男人？”
她迎上沈雲極那濃烈的目光，心頭頓時巨浪翻騰，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對他的愧疚與虧欠轉成了刻骨銘心的愛意，隻怕她自己都分不清了吧，她隻知道，此刻麵對沈雲極這個問題，她的答案是肯定的，是想都不用想的那種肯定，她是愛他的，可是麵對這無邊的僵局，她又怎能坦言相告，畢竟分離已經在所難免，即便沈雲極拚盡餘力的堅持，也終將是徒勞無功。
如果說沈雲極的悲傷源自於她的堅持離開，那麽宋月晗的痛苦，便是明知相愛卻不能相守，一邊是生死不離的夫妻情深，一邊是不共戴天的殺母之仇，同時麵對沈雲極更是愛而不能言的隱忍。
她心底驚濤駭浪雜陳洶湧，麵上卻佯裝波瀾不驚，以那標誌性的溫潤一笑，淺淺勾唇：“虧欠與愧疚，又何嚐不是真心？若一定要細究，隻怕我的真心早在江左時就已經用盡，餘生剩下的，便隻有虧欠了吧！”
沈雲極用盡力氣去愛，而月晗卻用盡力氣去不愛，沈雲極傾盡溫柔證明愛，而月晗卻是傾盡傷害去證明不愛。
沈雲極握著月晗的手，力度明顯大了幾分，深邃的眼眸裏隱隱閃著亮光，他凝視著月晗的眼睛，試圖在那秋水般的眼睛裏找到一絲破綻，能夠證明月晗在說謊，然而，並沒有。
他鬆開了她的手，仿佛這是早已猜到的答案：“果然如此，被你放在心裏的人，從始至終都隻有釋流雲一人而已，到底這露水般的姻緣，敵不過你們的年少深情。”
月晗收回了手，雙手緊握在身前，深吸一口氣迫使自己維持著幾乎要潰散的無情，在沈雲極本就受傷的心上，又狠狠的補了一刀：“若有一日，你娶永寧為妻，你對她，可會生出愛意，可會有你所要的真心？”
伴隨著月晗話音的落下，沈雲極筆直的身影在一瞬間晃了一下，垂在身側的雙手在一瞬間攥成了拳頭，如墨的眼睛裏，瞳孔隱隱在抖動，隱忍著無盡痛苦的聲音道：“原來，你與我在一起，竟是如此感受。”
月晗的一顆心已經接近崩潰，若是再說下去，隻怕會再也撐不住，於是轉身正要逃離，這時侍奉秋月的紫蘇突然進來，紫蘇恭敬福身道：“姑娘……少夫人，夫人請您過去一趟，有話要說。”
紫蘇再見月晗，心中無限感慨，而月晗看見紫蘇，頓時想到了鳶尾，曾經在敦煌沈府溫情生暖的日子，再一次湧入腦海，更在她本就搖搖欲墜的心上壓上了一座大山。
沈雲極一聽秋月找月晗，頓時收斂了自己神色間的傷心痛楚，下意識拉住月晗的手對紫蘇說道：“回去告訴母親，有什麽話來這裏說便是，我是不會讓少夫人離開我的視線的！”
紫蘇有些為難的看向了月晗，月晗正想要逃離，於是將自己的手從沈雲極的手中收了回來，溫潤道：“你不可能將我永遠留在你的視線裏，該我麵對的，我終要自己去麵對。”她說完，對紫蘇道：“走吧，帶我過去。”
沈雲極看著月晗離去的背影，本就遍體鱗傷的心，更添了無數的緊張與擔憂。
花深深，柳陰陰。度柳穿花覓信音，君心負妾心。怨鳴琴，恨孤衾。鈿誓釵盟何處尋，當初誰料今。
月晗跟著紫蘇來到秋月的房間，秋月正坐在椅榻，一手端著湯藥，一手用勺子一下一下的攪動著，國色天香的容顏，此刻氤氳著說不上的陰沉黑暗。
月晗來到近前，恭敬福身道：“月晗見過秋月夫人。”
秋月緩緩抬起了眼睛，冷哼一聲道：“你倒是識趣，知道自己再也不是沈府的少夫人了！”
月晗垂眸不卑不亢道：“這個沈府少夫人，我根本就不在意。”
秋月將手中的藥碗放置在旁邊的小桌上，順手從小桌上拿起手帕，一邊漫不經心的擦著手，一邊說道：“你是聰明人，我也就懶得跟你拐彎抹角，既然這沈府少夫人你不在意，不如就讓出這個位置來，給在意的人。”
月晗抬眼看著秋月，微微勾唇道：“夫人是要永寧取代嗎？我沒有意見，隻要雲極願意。”
秋月迎上她的目光道：“你不必仗著雲極喜歡你，就如此有恃無恐，隻要我秋月活著，我就絕對不會允許害死杜若的你再進沈家的門，縱然雲極一時半刻還放不下你，但我也有的是辦法，讓你們無法在一起！”
她神色如常道：“既然如此，夫人叫我來，意欲何為？”
秋月抖了一下手帕將手臂撐在小桌上，逼視著她的目光道：“我要你當著柳府所有人的麵，跪求雲極與你和離，並求他娶永寧為妻！”
月晗聞言，心中一片淒涼，不禁苦笑一聲道：“夫人，我真不知道，你對雲極到底是愛還是恨！”
秋月一聽頓時有些激動：“我當然是為了他，他隻有離開你，娶了永寧，才能夠東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