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失心之人
“小心”，蕭瑾嵐一個箭步轉身將她護在了懷裏，胳膊卻被劃了一刀，鮮血淋漓，“蕭瑾嵐”，葉嵐雪登時回神，扶著他躲過了第二次的襲擊，齊磊等人隨後而來，與那漢子展開了殊死搏鬥，可他卻像發了瘋一般，拚命的喊打喊殺，直到王大人聞訊趕來，一群人陷入了亂鬥，慌亂之中，凶手被錯手殺死了……
“殿下，下官救駕來遲，望乞恕罪”，看到蕭瑾嵐受了傷，王謙嚇得魂都沒了。
“殿下，大人，凶手鄭屠戶抗命拒捕，已經伏法，經過蘇神醫比對，他用的匕首正是凶案所用，而且從他家裏還搜出了死者們的一些貼身之物”，黎輝神色同樣凝重，畢竟蕭瑾嵐傷了，這可是天大的事兒。
聞言，葉嵐雪給蕭瑾嵐包紮的手，略微一頓，一旁的王謙則暗暗的舒了一口氣，心裏想著凶手總算擒獲了，“哎，終於可以回京了”，齊磊也如釋重負的歎道，說實話他們怎麽也沒想到，找了這麽久的凶手竟然是自己送上門來的，而且還是一個小小的平時老實巴交的小屠戶。
“你真的覺得可以結案了嗎？”齊磊滿心的喜悅，卻被兜頭潑了一瓢冷水，“他的殺人動力是什麽？還有為什麽要給死者化妝？”蘇子墨拋出了兩個問題。
“齊大護衛，不瞞你說，這樣精致的妝畫下來，連我都自愧不如，你覺得一個屠戶會有這樣的細致功夫？”梧桐也在一旁幫腔，“殿下，葉小姐，你們倒是說句話啊”，齊磊被懟，可憐巴巴的求助道······
葉嵐雪自倩娘那回來，就默默的發起了呆，越想越惆悵，而蕭瑾嵐卻是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動了動手臂：“嵐雪，有些事不是你不想承認，便不存在的”。
“不會的，不會的”，葉嵐雪看著他的樣子，便知兩個人可能又想到了一處，可她還是矢口否認，跑了出去，“什麽意思啊？”齊磊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蘇子墨和蕭瑾嵐並肩而立，出門前，幾人為何晚了葉嵐雪一步，因為他們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蘇子墨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錯了，一開始就錯了，誰說凶手隻能是一個人……”
“嵐雪，你來了，快進來坐”，倩娘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嫻靜，葉嵐雪一夜無眠，第二天早早的便來到倩娘家裏探望，屋裏點著濃濃的海棠花香，早已不見絲毫的淩亂之色。
葉嵐雪打量了一下四周，回身問道：“你好點了嗎？”
“沒事，就是皮外傷，真沒想到鄭屠戶看起來挺老實的，竟然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倩娘起身給她倒茶，又略帶惋惜的說。
葉嵐雪看著她的樣子，閉了閉眼，聲音有些顫抖的問道：“你左臂的傷是怎麽來的？”玉煙報案的那天，她白日曾和倩娘一起做鮮花餅，無意間瞥見了挽起的袖子下，有幾道血痕，她當時沒放在心上，可現在回想起來，卻是細思極恐。
鄭屠戶這個凶手暴露的莫名其妙，蘇子墨仔細驗過，發現他長期被一種慢性毒侵蝕心智，很容易暴躁不安，這樣的一個人也許殺人挖心幹的出來，可讓他仔細的去裝扮死者，如何能取信於人？
雖說他家裏的短刀，死者的衣物和房間裏未處理幹淨的凝固血跡，都證明他也脫不了幹係，如果是這樣，那凶手便不會是一個人，唯一的解釋便是他還有個幫凶。
而鄭屠戶若是這時候死了正好是殺人滅口，另一個人便可繼續逍遙法外，那麽這個人……
見倩娘遞出的茶僵在了半空，葉嵐雪一笑，卻滿是心酸和難過：“很簡單，你就說昨天被鄭屠戶傷的不就好了”。
倩娘看著葉嵐雪的樣子，慢慢的放下了杯子，神色自若的坐了下來：“嵐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一同而來的蕭瑾嵐幾人默契的停在了屋外，齊磊想要上前，卻被他揮手製止了：“殿下，她會武功，葉小姐會有危險的”。
“放心吧，她不會對嵐雪出手的”，蘇子墨緩緩道。
屋裏，倩娘已經陷入了回憶，故事的開頭依舊老套，一個快意恩仇的江湖俠女，遇到了滿嘴花言巧語的落魄才子，為了得他關心，也為了得到他的傾慕，她逐漸丟了自我，開始學著如何讓自己變得溫柔嫻靜，曾經舞刀弄棒，行俠仗義的雙手用來繡花，灑脫直爽的她也變得小鳥依人，溫聲細語……
“我根本不是什麽飽讀詩書的大家，我的父親是隨州的鏢師，所以江湖上那一套人皮麵具易容術迷幻藥我都熟悉的很，她們不是喜歡打扮的像個妖精似的到處勾引人麽？我就成全她們，讓她們死的漂亮”，倩娘說著，淒然一笑，早在街上偶遇葉嵐雪問自己那一晚睡的如何時，她就猜到了會是今天的結果……
“我的父親母親很疼我，很疼我，可是在他們和那個負心漢之間，我選了後者，到頭來，隻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啊”，倩娘說著，兩行清淚潸然而下。
倩娘自顧自的講著，葉嵐雪安靜的聽著，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若不是愛到深處無法自拔，如何能完成這樣徹頭徹尾的蛻變，讓一個女子心甘情願拋棄自己的大小姐生活，最後背井離鄉，遷居他處，可是倩娘和沈泉的愛情前半段有多感天動地，後半段就有多淒淒慘慘。
說實話，這般癡情的女子，她隻從話本子裏聽過，亦或是一年得見一次的牛郎織女也能算一個，隻不過到頭來，下場都是一樣的，所有的犧牲換來的終究是一場空，由愛生癡，由愛生恨，最後變得瘋狂。
所以倩娘看不慣那些煙花之地的女子，哪怕她們從良以後，她心裏的坎也從未過去，她固執的認為，是這些人的存在破壞了無數幸福的家庭，一如她和沈泉。
“嵐雪，我知道你不是小門小戶的女子，包括那個葉公子的身份，雖然你們對外稱是夫妻，可我看得出來，你們是假的”，倩娘突然話鋒一轉，雖然她不得不承認，葉嵐雪和蕭瑾嵐站在一起極為般配，可比起尋常夫妻，卻少了點什麽，蕭瑾嵐看著她的眼神溫柔寵溺，可反觀葉嵐雪卻是熟悉裏帶著淡淡的疏離……
“他是瑾親王蕭瑾嵐，來到澧縣是為了查案，而我是帝師葉守成之女”，葉嵐雪坦白了身份，努力的想讓眼淚流回去。
“相識一場，我沒什麽好送你做紀念的，這珠釵是我娘留給我的嫁妝，嵐雪送給你”，倩娘欣慰的點了點頭，起身自梳妝台上取下了一個錦盒。
葉嵐雪慢慢的打開了錦盒，一隻漂亮卻樸素的珠釵安靜的躺在裏頭，“嵐雪啊，你比我命好，蕭公子他是個值得托付的人······“倩娘的聲音越來越弱，猛地猝然倒地，有鮮血自她唇角緩緩溢出……
“對不起，對不起”，葉嵐雪跪在地上抱著她，不停的道歉，若不是她們設局，若是鄭屠戶死了，這個案件就到此而止，那麽也許就不會是今天的結局了。
倩娘搖了搖頭顫巍巍的伸出手，想為她擦掉眼淚：“不是你的錯，鄭屠已經毒入骨髓，逐漸不聽我的擺布，本來我想殺了他，便自殺的，可是那個玉煙竟然想傷害你，所以我便自己去，想要殺了她，沒想到卻失了手”。
葉嵐雪聞言哭的更凶了，“別，別難過，其實認識你以來，是我最快樂的一段日子，好好活著，珍，珍惜眼前人……”倩娘微笑著，了無遺憾的永遠閉上了眼睛，她這一生出賣了自己，與虎謀皮，就為了所謂的報仇，為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從沈泉拋棄了她的那天起，她的心就死了……
屋外，蕭瑾嵐，蘇子墨，王謙幾人默不作聲，豎耳聽著屋裏的動靜，聽到葉嵐雪的哭聲，心中一陣喟歎，“你從什麽時候懷疑她的”，蘇子墨問，好像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蕭瑾嵐的焦點就放在了這個與葉嵐雪交好的鄰居身上……
“因為她買了太多的胭脂水粉……”蕭瑾嵐轉身離去，留下幾個人在原地麵麵相覷，“就這也行？”王大人撓了撓頭，不解的道……
沒過幾天，衙門出了告示，揭露了鄭屠戶的殺人之事，上麵還說，倩娘貞操節烈，英勇抗暴，不幸身亡……那個溫柔似水的女子以這樣方式，永遠留給了當地百姓一個完美的樣子。
“殿下，在倩娘家後院的枯井裏發現了兩具屍體，一男一女，已經腐爛，辨不清樣貌了”，齊磊小心翼翼的道，蕭瑾嵐看了一眼站在墳前靜默的葉嵐雪，揮了揮手讓他退下。
“想來是沈泉和玉香吧”，葉嵐雪的眼神閃了閃，聞言淡淡的道，所有人都以為兩人私奔了，殊不知其實早已經屍沉枯井，也許從倩娘對她心愛之人舉起屠刀的時候，一係列的悲劇就開始了……
“嵐雪，其實比起每日與狼共枕，飽受折磨，死對她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蘇子墨上前一步安慰道，“其實你也很早就懷疑她了吧”，蕭瑾嵐看了她一眼，問了一句。
“那一天，大鬧雲香樓後，我們一起上街，有婦人嚼舌根，倩娘不讓我去與她理論，當時她說寡婦門前是非多……”葉嵐雪緩緩道來，可能乍一聽聞這話沒什麽毛病，反而是一個被拋棄的女人滿滿的無奈
可細細回想，既然丈夫隻是與人私奔，並沒有亡故，那麽作為妻子的她，何來寡婦一說？
“殿下，你說倩娘會下地獄麽？”
“天堂地獄不過一念之間”
······
葉嵐雪一行人啟程回京，澧縣又恢複了原來的熱鬧，不起眼的小巷裏，兩座宅院在風吹雨蝕中慢慢頹敗，有人說這裏住過一個貞烈的女子，也有人說這裏住過一個高門大戶……荒草叢裏，隻剩一堆海棠花開的正豔，以心養食，自然紅的鮮血欲滴，而倩娘的閨名便是“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