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他離開

  這麽幹淨的鞋,白得如此純粹,應該出現在法國人寫的世界名著裏,或是其他一些有水晶吊燈的地方,總之就是不應該出現在我的拖把跟前。


  “夢露,耽誤你一點兒時間,我們談談好嗎?”


  沒所謂,如果他想談,那就談吧。


  “上次在水庫邊發生的事情,是不是把你給嚇到了?我知道你是不小心才把煙花弄到了我身上,你推我進水庫裏也是想救我,對嗎?隻是,你不知道水麵已經結了冰。我沒有被燒傷,隻是摔了一跤,呃,燒壞了兩件衣服;沒事的,你不要放在心上了。”


  他說得沒錯,我推他下水庫的時候確實不知道水麵已經結上了冰。


  “這些日子,我一直都想跟你聊聊,隻是,你好像一直在躲著我。”


  我不是在躲著他,我是在躲著所有人。


  “還有臘八,上次多虧有他及時出現救了我,我想跟他道謝,他竟也躲著我;我真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們,你們都怎麽了?”


  他當然想不明白,他矯情得像是個剛斷奶的梅花鹿崽子;他不是黑金城的人,他不可能會了解這裏的我們,他不屬於這裏;為了幫助他離開這裏,我發誓我已經盡力了,隻是他什麽都不知道。


  最近,劉麻子的兒子不再拉二胡了,開始學吉他;木吉他發出的聲音比二胡還令人悲傷。我開始習慣每天早上都繞路走,聽一聽他用木吉他彈奏的歌。那些多半都是些不完整的吉他練習曲,偶爾也有港台歌曲;其中有一首《海闊天空》,每次聽到都會有很多連續的畫麵串成串兒從我腦子裏劃過;這些畫麵都是曾經發生過的事。這個時候我就會坐在台階上,那32級台階中的第19級,回想那晚。那晚,黎明坐在著火的冰麵上;臘八把我從水庫邊拉走。我們一直跑、一直跑,我都開始擔心我們會就那樣跑出黑金城了。還好最後他停了下來;把我推倒在地上,踹了我好幾腳,用他的黑色運動鞋;他還大聲地罵我是“瘋子、神經病”。倒是第一次有人用這樣的詞來罵我,以前別人都是罵我“醜八怪、陰陽臉”;不知道是他用錯了詞還是他想要表達什麽其他的不同含義,他沒有解釋;而思考這個問題,對我來說有點難了。


  我不怪他。


  我起身離開那32級台階中的第19級,去胡同口等鴿子。我知道我等不到她了,她跟我說過不會再跟我一起上學,說得很明確,但我還是會等她一會兒。有時候剛巧趕上她走到這裏,我們會友好地打上一個招呼,然後她會匆忙地跑到前麵去,跑去臘八家所在的方向。


  這段時間鴿子的心情一直很好,總是笑眯眯的,尤其是臘八在她身邊的時候。我聽到周圍的女生們都在猜測臘八是不是中了邪,愛上了吃肥肉,才會跟鴿子在一起。我是唯一一個知道原因的人,這感覺幾乎讓我有些沾沾自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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