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靠近我

  早上，我走到街尾的胡同口，習慣性地站在那兒等了一會兒。


  一群訓練有素的螞蟻排著隊從我腳邊經過，它們個個都扛著東西，像是在搬家。我敢說大頭螞蟻圓圓一定不在其中，它的腦袋那麽大，沒有辦法保持平衡，又怎麽能出來幹活兒呢？我的眼神一直跟蹤它們，若是能一直跟到它們的巢穴就好了，說不定圓圓正在裏麵胡思亂想呢。


  我沒有找到大頭螞蟻圓圓，一雙胖腳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黑夢露，我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你幹嘛還要每天在這裏等我？別再來找我了、別再靠近我了行嗎？！”


  鴿子的胖腳轉身快步往前走去。


  我蹲下身來，繼續觀察螞蟻，這樣能夠看得更清楚一些。如果真能見到圓圓，它大概會托我打聽一下蘇哥哥最近的情況。我該怎麽跟它說才好呢？其實我並沒有機會接近蘇哥哥，因為現在的我已經知道了我臉上的黑斑會嚇到人，我最不想嚇到的人就是蘇哥哥。


  胖腳又折返了回來。


  “好吧，夢露，我知道你沒那麽容易死心；我知道除我之外你沒有別的朋友，你不肯這麽輕易放手；你跟我來，有些話我想跟你說。”


  有話跟我說？好吧，既然她想說，那就說吧。我低頭盯著鴿子那雙胖腳，跟著她往前走，隨時準備聽她說到地老天荒。


  鴿子將我帶到那32級台階的底下，像是一個偷情的女人帶著他的情人藏匿於此，想要避開她丈夫的眼睛。


  “夢露，你知道的，我們倆都是不正常的人，如果我們走在一起那就會更加不正常了。我不想讓別人說我不正常，我知道那不可能，但是至少我不跟你在一起，他們眼神中那種鄙視驚詫的程度就不會有那麽強烈了；這樣我就能跟正常的人縮短一點差距……”


  台階下麵長滿了青苔，還有水漬長年累月流經這裏留下的腐鏽痕跡，有小便的味道。小的時候，我經常躲在這裏，想要逃開那些追著我叫罵的正常孩子。他們是正義之師，我是過街老鼠，我必須躲開他們。後來我不再躲了，因為我漸漸明白，不管我躲去哪裏，最終都是逃不開的。


  “其實我心裏是不想那樣對你的，可是我要跟孫天嬌她們做朋友就必須得那樣對你。我越是欺負你，她們就越高興。這樣孫天嬌才會跟臘八說我的好話，臘八才不會離開我。夢露，你不能怪我，知道嗎……”


  別逗了，我什麽時候說過要怪她了？她所做的都是她想要做的事，我幹嘛要怪她？但是如果她願意讓我回去尋找大頭螞蟻圓圓，那就再好不過了。


  “臘八喜歡正常的人，我必須要成為一個正常的人。夢露，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得明白，反正不管我說什麽，你總像是聽不明白。好吧，那你就給我記住，別再靠近我了，聽到沒有……”


  胖腳離開了。


  我蹲在台階下，沒有馬上離開，因為我在這裏也發現了螞蟻的隊伍。這些螞蟻全都是黑色，個頭樣貌全都一樣，像是從同一條生產流水線上下來的標準品。它們都是正常的，大頭螞蟻圓圓不可能會在其中。


  螞蟻搬家，蜘蛛收網，“滴答滴答”的水流沿著肮髒的台階落下，砸在我的腦袋上——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