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難做

  煤礦關了一個又一個,黑金城一副半死不活像是要撐不下去的樣子。孫半城說生意越來越難做,便和黎明的爸爸聯合,開源節流、勉強維持;鼓動工人們加工時減工資,勒緊褲腰帶,美其名曰共患難,將來必定“苟富貴勿相忘”;這句美麗的謊話一千多年前就有人用過了,現在居然還在用。


  春節前的職工代表大會開了一場又一場,有頭有臉的人煞有其事地紛紛往外拿改革方案;找資金源,開辟新銷路,擴大推行股份製,成立多種經營公司……資本所有者總是善於在字眼兒和詞匯上做文章;底層勞動者又總是一臉麻木地對未來過於樂觀;一毛錢一個的肉包子變成了兩毛錢,餡兒裏麵還混進了一多半的白菜,他們照樣吃得很歡喜。


  街尾的水池子邊。半邊天們一邊接水一邊嘎吱牙。


  “聽說了沒?有些大礦倒閉,雙職工家庭跑到礦門口全家上吊呢!”


  “那些雙職工享受了這麽多年,也該他們哭了……”


  “要是咱們黑金城也不行了,我也跑孫半城家門口上吊去!”


  “你?用什麽上吊啊?褲腰帶?人還沒死褲子先掉下來了,到時候便宜街坊,可就好看嘍……”


  “三娘們兒你故意跟我過不去是不是?我撕爛你的臭嘴……”


  “行了二嫂,你又不是賣菜煎餅的那個騷狐狸,害怕那裏全都爛了,不能見人啊……”


  “哈哈哈哈……”


  “哎喲我的媽呀!這孩子不聲不響地跟個鬼似的!從哪裏冒出來的?走路連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嚇死我了!”


  “哎,夢露,你媽同意你把頭發紮上去了?我看你的黑斑好像又大了點兒,是不是跟著年齡長啊?那不是用不到二十歲就長滿臉了?”


  “你媽是不是又跟你哪個幹爹出去旅遊了?有沒有給你捎回點兒什麽稀罕玩意兒來呀?”


  ……


  我沒有回答,隻是在她們虔誠的注目禮下從水池子邊兒上走過;反正她們也不是真的想要聽到我的回答。


  下午。


  衛紅要我請她去吃菜煎餅,走到地方卻發現店門是關著的。


  “嘿!街麵兒上那些娘們兒都在傳,說是菜煎餅西施接客太多,下麵爛得就快要死了,難不成還是真的?真是可惜了這好手藝,以後想吃口稱心的都沒地方去了!哎,黑夢露,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意思嗎?就是說這騷狐狸得性/病啦!”


  聽著衛紅的話,我想起我母親曾跟我講起過菜煎餅西施的故事——


  她原本也是有夫有子的人,家也並不在這裏;後來她男人出了車禍癱瘓了,她不想被連累,就拋下家,勾搭上一個黑金城裏的礦工,跟著搬來了黑金城;沒料想不到半年時間,那個礦工就病死了;之後她也沒有再嫁,寡婦置業開了這麽一家菜煎餅店;剛開始的生意也不好,她隻能用自己的身體賺錢養活自己;後來店裏的生意越來越好,她也並不拒絕那些恩客晚上來找她再續前緣。


  她就這樣沒白天沒黑夜地做生意,累垮了也是在所難免。


  孫半城說生意難做,菜煎餅西施也說生意難做,看來,生意是真的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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