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門神圖
倏爾江夜國君似乎想到了什麽,眼中升起一絲狐疑,“這信你是如何收到的?”
曲宇霖本想說明原委,但一時欣喜竟忘記這茬,“今日有人在宮外指明求見兒臣,守衛以為有人搗亂便將其逐開,直至晚間張統領換巡時又看見了此人前來求見,一番盤查才打探清楚來人說是有兒臣的密信,問這信件何來,來人隻說了玉衡二字便再無多言。”
江夜國君心裏一緊,差點錯過這般重要的信件,“招呼守衛以後凡是有關玉衡的消息或來信速速來報。”
曲宇霖連連點頭,可轉而又發現事情有些不對,懷疑問道:“箔歌為何采用這般方法送出信件?”
江夜國君心中輕歎,眉頭皺的更深了些沉聲說道:“這玉衡雖未怠慢兩國皇子,可這與外界的通訊怕是被人限製或監視,否則她不會這般冒險。”
曲宇霖心中有些極不痛快,對玉衡的做法心中一哧,表麵上待兩國皇子仁義禮至可背地裏卻提防著他們。
“若玉衡帝遲遲不放他們回來,那箔歌就這般被永遠‘囚禁’?”曲宇霖的語間有了輕微的怒意,但依然克製。
江夜國君眯起眼眸若有所思道:“不會的,玉衡雖強但我江夜的勢力他很清楚,皓蘭雖然與世無爭但也不會任由他欺壓,學習交流總會有個期限,這人他遲早得放。”
這番安慰倒是讓曲宇霖心中好受了一些,他隻期望這期限早點到來,折好手中的信紙放入懷中,告退了獨自佇立在房中的父君。
回到自己寢宮,曲宇霖掏出那折痕漸深的幾張薄紙反複默看著,他眼中的光華隨著燭火隱隱跳動。
“怎麽會和兩位王爺住在一起,這成何體統?若是被他們發現身份可如何是好?”
“看來和這皓蘭五皇子相處甚好。”
曲宇霖時而憂慮時而展顏的自言自語,直至將這信的內容可以默背下來才緩緩放下,倏爾閉上眼眸嘴唇輕啟,“寧王殿下幕遠寧。”
曲宇霖仿佛察覺到了此人對箔歌的重要,因為這是她在信中提及最多的人。
想來他這個妹妹必是和那位寧王殿下發生了好些事情,才這般在信中來回提及。
父君不喜歡玉衡這是他從小便知道的事情,可自從蘇靖皇妃走後,他為了天下百姓放棄與玉衡帝的相爭,因此自然是不會讓箔歌遠嫁玉衡。
這情怕是難以圓滿
對於這位蘇靖皇妃曲宇霖記得很清,那是他見過最美麗溫婉的女子。
···
“皇妃娘娘,這是宇霖送給給妹妹的禮物。”
那是三歲的曲宇霖用自己的小手歪歪扭扭為蘇靖皇妃孩子畫的畫像,瞪著圓圓的眼睛像是從懷裏掏出稀世珍寶一般,之後他的眼睛便好奇的看著女子懷裏的孩子。
蘇靖皇妃笑眼接過展開一看,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宇霖真乖,可是妹妹若真的長這般模樣怕是以後天下的男子都不喜歡的 。”
曲宇霖不懂這話的意思,隻探著個腦袋鑽到蘇靖皇妃手下仔細打量著他的得意之作,這才發現畫中的女童眼睛大的如碗口,嘴巴大如巨袋,豎起的頭發,像極了百姓門上所貼的門神。
小臉立馬皺起,若有所思。
“這幅沒畫好,宇霖從新畫,定將妹妹畫的像皇妃娘娘一般貌美。”說完小手揮回了那副‘佳作’,小臉氣鼓在一旁。
“那本宮先替我們箔歌謝過宇霖兄長的好意啦。”
看見蘇靖皇妃的溫婉的模樣曲宇霖露出了米粒般大小的皓齒,懷中的女嬰也吭哧了幾聲似在同他們一起笑著。
“皇妃娘娘,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要是母後知道我又跑到你這裏來叨擾,定會責怪宇霖。”兩隻小手放額前,躬身說完便跨著小步隨同行的下人離去。
蘇靖是打心眼裏喜歡曲宇霖,她看的出來他對自己這個妹妹的喜歡和疼愛,抱著懷裏的女嬰她從未後悔愛上江夜帝君並為他遠付江夜。
看著粉紅臉蛋的女嬰和隨風落滿院落的海棠,她的臉上是滿溢出來的幸福。
隨著曲箔歌和曲宇霖的長大,這江夜清冷的後宮有些熱鬧起來,此時江夜國君正值書房內作畫,可門外竟透出兩個一大一小的腦袋來好奇的伸長了脖子。
“公主皇子,咱們走吧,不能打擾殿下。”身後的宮人小心的低聲提醒著他們。
可二人絲毫沒有聽見,忽然又跑向窗邊趴著腦袋想要看清他們的父皇在畫著什麽,江夜國君早就發現了兩個‘小賊’的身影,嘴角勾起但依舊沒有停下手中的筆來。
“哦,是畫的母妃。”曲箔歌一本正經的和曲宇霖說著。
曲宇霖沒有出聲,他自然是看的出來父皇筆下所畫的是皇妃娘娘,可是這皇妃娘娘身穿的卻好像不是他們江夜的服飾,他出神的看著畫上之人,覺得父皇筆下的皇妃娘娘眼神裏有她不曾見過的光華。
“這才叫美人圖嘛,兄長為箔歌畫的那門神圖甚是嚇人。”箔歌厥著個小嘴低聲向曲宇霖嘀咕著。
又被她取笑了,曲宇霖心中氣結,江夜誰人不知十二歲的江夜皇子天資聰穎才智雙全,卻偏偏被她無意翻出了自己當時送皇妃娘娘的那張‘佳作’,這高大全能的兄長形象頓時落了一地。
“曲箔歌,你再說這些陳年舊事,你信不信現在為兄隨手一畫便可讓此畫暢銷整個江夜。”曲宇霖臉色漲紅的為自己申辯著,事到如今他也不知當時是哪位奴才收起了此畫,以至於被她翻出嘲笑至今。
“哦,是嗎?那江夜百姓的門上可貼不了那麽多的門神圖。”
“曲箔歌”
隨著曲宇霖的一聲大喊,銀鈴般的笑聲隨著微風落在了院中每個角落。
江夜國君收起了筆來,抬頭看著屋外打鬧的兩個孩子眼中盡是寵溺。片刻後卷起畫來抬腳走出了書房,“曲宇霖,你不去好好練習你的門神畫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打鬧的兩人停了下來,江夜國君這句話讓箔歌笑的更歡了,眼角甚至有了溫潤。
曲宇霖倒是氣定神閑乖巧的立在原地,絲毫不氣,昂著輪廓漸明的臉朝曲箔歌說道:“哼,回頭本皇子就把某些人那張醜臉畫在紙上,給我江夜百姓當真正的辟邪圖去。看你長大後誰敢娶你這門神。”
這番話倒是讓曲箔歌收了笑,說不過曲宇霖,粉紅的小臉擠出一絲委屈。
“父皇,你看他。”
“曲箔歌,你又來。”曲宇霖是怕了她這套了,趁父皇還未開口連忙腳底抹油逃離,身後卻傳來陣陣咯笑聲。
這個小狐狸每次鬧不過自己便對父皇委屈撒嬌,沒想到父皇這般威嚴的一國之君竟然被她這套吃的死死的,這讓曲宇霖每次便對她沒了轍,隻能在她出招之前趕緊逃之夭夭。
這樣的日子曲宇霖認為會持續到箔歌出嫁那日才可結束,可上天並未讓曲宇霖等到那天,這樣快樂的日子僅持續了三年而已便再也沒有了。
隨著皇妃娘娘吃藥的頻率越來越多,時間越來越久,少女箔歌臉上的笑容也在漸漸消失,她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也不再向之前那般與父君撒嬌和與自己打鬧,每日都圍在皇妃娘娘床前守候,盼望著她早日好轉起來。
曲宇霖記得那是一日卯時,天妒紅顏,皇妃娘娘是終究病的重了。
父皇喚了皇後母妃和全部的太醫,曲宇霖和曲箔歌兩人跪在床前默不作聲,箔歌的淚如斷線的玉珠,滴答滴答的落在這沉重的屋內。
曲宇霖的眼眶也不禁濕潤,皇妃娘娘待自己極好,她舍不得讓這個心慈善良的女子離開他們,可這麽久以來太醫都診治不好,父皇也聘請了天下名醫,可最終是等到這一天了。
父皇坐在床邊緊握著蘇靖皇瘦弱如骨的手,眼中盡是痛楚,最愛的妃子在今日便要永遠離他而去,身為一國之君的他此時也盡顯無助。
蘇靖皇妃虛弱的喚著他二人的名字,兩人立刻跪擁上前,她的臉已沒了什麽血色,嘴唇輕啟:“宇霖,你是個好孩子,都說天家皇子最是無情,你不一樣,你拿箔歌當做親生妹妹一般疼愛,我走以後你作為兄長幫我多照顧她,我隻希望她能夠快樂開心的度過自己的一生便好。”
那是曲宇霖第一次流淚哽咽,他一直用力的點頭,生怕皇妃娘娘看不見自己的回應,努力壓製自己心中的傷心哽咽說道:“娘娘你放心,我會好好保護好箔歌的。”
聽言蘇靖皇妃本有些艱難的氣口微微送了一些,嘴角依舊喊著那抹溫柔的笑。
“母妃,你會好起來的,我不需要誰的照顧,我再也不會與兄長胡鬧,再也不會煩繞父君,再也不···我再也不會了。”箔歌哭的悲痛,還想說更多話與母妃聽,可再也吐不出一個字來,隻是哭著。
一旁的皇後見狀也快速的抹去了臉上的淚痕,這個女人奪走了自己大半的寵愛,她也埋怨嫉妒過,可這些年的相處,她深深知道陛下愛的不僅是她貌美的外表,還有她那大度和善良的心。
成不了陛下最愛可也不必成為那個被陛下討厭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