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煙雨樓問情
煙雨樓,不愧是玉衡第一教坊,進門時琉璃珠簾通道看似平平無奇,可真走進來後才發現‘別有洞天’難怪幕遠濟喜歡過來。
一圈圈圓形圍繞的廂房和各式隔簾將人包圍住,欄柵外趴著各色身姿曼妙女子和來往的官客們,站在殿中抬頭望著金碧輝煌的穹頂,來不及驚歎便被幕遠寧打住,“走吧。”
該往哪走,足足四層樓的格局讓箔歌迷失了方向,“聽曲兒走這邊。”
“那邊為何不能去?”箔歌指著身後脫口問道。
好奇的等著他的回答卻見幕遠寧一聲清咳,“咳咳,那邊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箔歌沒有聽出他話中的意思,隻注意到他的那兩聲咳嗽,立刻開口道:“怎麽,胸口又疼了嗎?”
幕遠寧眉色一挑眼中是止不住的笑意,“無礙,走吧。”
“喂,你還沒說那邊我為何不能去。”
見幕遠寧一直不再回答箔歌仔細想來便也猜出了個大概,頓時臉色燒紅,覺得自己不該再問出這個愚蠢的問題。
兩人的樣貌在煙雨樓中太過惹眼,幕遠寧神色冷凝姑娘們都不敢上前招呼,可他身後的這個小公子甚是可愛,不少姑娘紛紛揮舞著手中的錦帕朝他臉上揚去。
幕遠寧眉間冷蹙,他本就對教坊一類和煙花之地從不感任何興趣,現在看到箔歌此狀他更是後悔帶她來了,姑娘們的手帕還在不停的衝她揮舞。
絲帕甩在箔歌臉上,她一度看不清前麵的幕遠寧人影,倏爾她的手被有力握住,一個聲音在她耳邊炸開:“對不起,這位是在下的人。”言語冰冷可在箔歌耳中如沸水一般燙耳。
箔歌還未看清腳下的路便被幕遠濟寧拉開,留下了個個目瞪口呆的姑娘們杵在原地,這玉衡雖民風淳樸但思想也不固步自封,男子之間的斷袖之癖他們有所耳聞。
可兩位如此相貌俊美的男子竟也···可惜了,真是叫他們這些姑娘傷透了心。
箔歌可也不想再被那些香味上頭的絲帕胡亂揮舞,一時任得幕遠寧牽著,上了三樓,兩旁的人少了些後幕遠寧才緩緩放開了她。
將那些嬉笑和嘈雜踩在了腳下,四周顯得安靜許多,倏爾一聲悠揚的琴聲從中間最大的暖廂內傳出,繼而一女子的淺轉低唱飄進耳朵,聲音空靈悠揚讓人醉了心智。
幕遠寧走近欲推門而入卻被人攔住,“這位官爺,我家蓮兒正在待客,裏麵的這位爺可是開罪不得。”
女子上了年紀,可眼角一顰一笑風韻尤在,看這打扮和氣質倒有些像在煙雨樓說得上話的人,是什麽人竟然能讓煙雨樓管事的像奴仆一般在外候著。
“若官爺今日也是來聽我家蓮兒聽曲兒的話那可是不巧了,有裏麵的那位爺在,蓮兒今日怕是沒空接待二位。”看著二位身著打扮也不是普通人,女子一臉陪笑,生怕折了這二位後麵的買賣。
等等,起先箔歌並未留意,可這女子又說了一遍,蓮兒?這熟悉的名字是在哪聽過呢?可抓心撓肝也記不起來了。
“可否讓裏麵的那位貴客通融一下,我這朋友今日是特意來聽蓮兒的曲子,铩興而歸怕是不好。”幕遠寧話雖說的客氣可臉上的神色卻讓人覺得迎麵而來的一種壓懾。
女子竟有些左右為難,雖不清楚二人身份嗎,可瞧人女子可是從沒失過眼準,這二位怕是和裏麵的那位爺一樣,得罪不起。
“聽聞蓮兒姑娘一曲千金,難得一聞,那我這黃金千兩便買蓮兒姑娘半曲可好?”幕遠寧嘴角含上了一抹笑意。
幕遠寧一擲千金出手闊綽的模樣倒還有了幾分皇家世子貪玩無度的氣派,可也悔不該要聽什麽曲兒啊,這錢她一個玉衡二皇子如何還的起?
女子見來了個如此有錢的主兒,認錢自然不會認人,思杵片刻她緩道:“兩位公子請稍等片刻。”
見狀箔歌輕扯了一下幕遠寧的衣袖,道:“幕遠寧,這曲咱們別聽了。”回頭她也絕口不提請幕遠濟來聽曲這一事了,她江夜公主第一次為自己沒錢而遲疑過。
還未等到他的回答房門嗒的一聲開了,女子苦笑著走了出來,箔歌惋惜,看來他們要打道回府了。
“誰在這裏擾亂本王興致。”女子身後突然踉蹌的走出一位男子,酒味從房門內竄出,箔歌眉色瞬間擰起。再看向幕遠寧,臉上也盡是不悅。
看到幕遠濟的那一刻,箔歌腦中一閃,想起了那蓮兒是何人。
是幕遠濟的心上人,第一次在濟寧宮見到幕遠濟,他正是為蓮兒傷情,還將她錯認‘輕薄’
可那番話間箔歌聽得出,這蓮兒似乎對他並無半分傾心,隻是他一廂情願罷了,風流皇子和教坊歌女的愛情故事,原來江夜話本上聽得,沒想到現在在自己眼前上演。
轉而箔歌看向幕遠濟的眼中多了幾分心疼,他顧不得其他隻身上前將他扶穩,如他們第一次見麵那般,可這一次他卻沒將她認錯。
“曲箔,怎麽是你,你怎麽來了。”幕遠濟嘴角勾起朝她問道。
箔歌沒有回答,隻看著幕遠寧臉上變化的神情,隨著她的眼光望去,幕遠濟這才發現了站在一旁的幕遠寧。
“三哥?今天是什麽日子,沒想到重自持的寧王殿下也會來煙雨樓這地方。”
箔歌一手扶著幕遠濟一邊打量著幕遠寧,連她都聽得出幕遠濟這話中的打趣,他怎麽可能會聽不出來。這幕遠濟今天怎麽回事竟這般對他三哥講話。
“幕遠濟你喝醉了吧,怎麽可以這般與你三哥講話。”
許是聽見她的維護,幕遠濟佛開了箔歌,酒意上頭他未控製好自己的力道,箔歌一個踉蹌載了出去,幸得幕遠寧眼疾手快拉住了她,不然今天這額頭怕是和這欄柵得親密接觸了。
“你在做什麽?”幕遠寧聲音低沉,叫人聽不出情緒。
“你沒事吧,對不起我··”
“沒事沒事。”箔歌圓場道。
一旁的女子見著氣氛尷尬也連忙圓場,道:“哈哈,既然各位爺都認識,那不如進屋進屋,讓蓮兒為各位爺好好獻唱一曲。”
幕遠濟不敢看幕遠寧的臉,像是做錯事的小孩一般老實下來,他本無意這般頂撞幕遠寧,隻是看見他們兩站在一起,他的心中便煩躁苦楚。
在濟寧宮待的實在無聊,這才出宮來解悶,想借酒澆愁忘掉之前從幕遠寧眼中看向她的那抹深情。
本就煩悶可聽個曲竟然也有人來和自己搶,心中升起無名的火氣,可打擾他的二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不想看到的兩人。
這才沒得忍住,可衝動過後又是無盡的自責,他不該衝三哥那般語氣說話,也不該推開她讓她差點受傷。
幕遠濟臉色難看的同兩人進了屋內,箔歌倒是使了眼色給幕遠寧,讓他不要在意,因為她明白幕遠濟不是故意的,愛而不得的姑娘在自己麵前,還當麵拒絕過自己。
如今被她發現,臉上自然是掛不住的。
幕遠寧倒是被她擠眉弄眼的磨樣逗樂,也不與幕遠濟在計較,看的出他今日心情確實不佳,整日看他嬉皮笑臉慣了,今日也難得看他這副模樣。
女子將三人安頓好,下人們上了茶水糕點便紛紛退下,生怕再惹三位爺的不痛快,小圓桌前掛著一方琉璃珠簾,光線照射上去映得五彩斑斕,簾後的女子端坐著,絲毫沒有被剛剛他們三人所影響。
“各位官爺,今日可想聽個什麽曲兒。”
別說唱曲了,隻得這說話的聲音便讓人骨頭一軟,雖未見女子模樣箔歌便覺得若是作為男子怕是極難抵抗這般春水似的嬌柔。忽然有些明白幕遠濟那日怎會如此的傷情了。
箔歌見兩人都未開口,對著簾後人輕聲說道:“蓮兒姑娘隨意,能坐在這蓮兒姑娘房中便已是難得。”
箔歌話間向幕遠濟瞟去,果然,他眼中是箔歌預料到的震驚,是了,幕遠濟發現她發現了,那日的醉酒傷情自己口中深深喚的女子正是珠簾後的蓮兒。
頓時幕遠濟的臉上有些尷尬,知道她心中會取笑自己一番,可是已經無所謂了,後來他才明白那日對蓮兒的喜愛不過是自己那段時間對她曲子的迷戀罷了,算不得什麽喜歡。
幕遠寧看著兩人麵麵相覷的模樣又看了看蓮兒心中若有所思。
待安靜後簾後女子伴著琴音婉轉悠揚起來,聲調如燕語鶯聲直擊人靈魂深處,箔歌不禁閉上了眼眸細細聽來,心道這煙雨樓頭牌的曲兒價值千金還真不是胡謅。
琴聲漸末,簾後人走了出來,身姿曼妙步步生蓮,不知為何箔歌比兩位男子還要緊張,終於可以一睹幕遠濟的心上人模樣了。
待蓮兒走出後箔歌卻大失所望,隻見女子薄紗遮麵未已真容示人,這是什麽規矩?
“蓮兒見過濟王殿下,見過兩位公子。”
幕遠寧倒是不意外,這煙雨樓的頭牌認識幕遠濟也不是什麽大不得了事情,隻是她看不懂箔歌進門後就掛著的一臉似笑非笑。
箔歌和幕遠寧兩人胡亂編了個身份,可幕遠濟卻呆坐在那邊一言不發杯中的酒沒有停過。
“走了。”幕遠濟咽下口中的酒隻吐出這兩字來。
見他要走,箔歌彷佛從蓮兒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悲傷,不是拒絕了幕遠濟的情義了嗎?為何卻是這般神情,來不及多想幕遠濟便已出了大門。
幕遠寧和箔歌二人也隻得與蓮兒姑娘辭別,樓下的紙醉金迷還在繼續,箔歌回首向樓上望去隻見蓮兒倚在門外的欄柵處,美人巧目,眸光落在幕遠濟的身影上一聲輕歎。
再看看身後歌舞升平香煙繚繞的大殿,煙雨樓,這裏的女子多是供達官貴人們享樂的玩物罷了,真情對於這裏的女子是最奢望也是最害怕的東西,美夢易碎真情難尋,不如從一開始便收起真心誰也不給。
這蓮兒是個聰明的女子,聰明的讓箔歌有些心疼,因為真心若是那麽容易收起,世間話本便不會有那麽多至死不渝和讓人忘羨的情愛了。
幕遠寧依舊走在她的前麵替她‘開路’,看著他的背影箔倏爾歌頓下了腳步,“幕遠寧,你喜歡的女子是我嗎?”
四下嘈雜的聲音在箔歌的耳朵裏已經聽不清了,隻剩的那如鼓敲一般心在咚咚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