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子母丹毒
寒樵山三人聽了林樹的話，簡直快氣冒煙了，心道特麽詛咒誰呢？真是晦氣！算了，今天人手不足暫且吃個虧，如果石通說的不實，回頭再從門裏請人過來就是了。
他們恨不得把弱小的林樹一塊綁走，可奈何偏偏忌憚他手中的刀符和院子上方湧動的刀意，寒樵山也是用刀的，自然很清楚這刀意的恐怖；
事已至此多留不過平添堵而已，三人最終恨恨離開，隨即刀意收斂，大雨再次開始衝刷院子，把之前的緊張氛圍一掃而空。
雨絲狂落，林樹臉上的笑容也收斂，有些陰沉。
石通仍舊站在屋簷和院子的交匯處，霎時間被雨水澆成了落湯雞似的，模樣狼狽不堪。
林樹望著院子裏的雨不知道在想什麽，許久沒動彈也不開口，石通就那麽靜靜站在旁邊，同樣半天沒用動靜。
好半天，林樹才歎口氣轉身回屋，說道：“進來說話吧，現在弱的跟個雞崽似的，再澆出毛病來還得麻煩我。”
“是！”石通再次用了聽命的語氣，吐口氣來到屋簷下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跟著才抬腳進屋，神態恭謹。
他並沒有像林樹那樣在凳子上落座，反而是垂手站在門口處，仍舊不不開口，可這幅架勢，卻已經是在表明態度了。
春雨寒涼，可林樹依然煩悶，片刻後才道：“別演戲了，把身上的雨水弄幹淨，地都讓你弄濕了！”
“嘿！” 石通暗自鬆口氣，雙拳緊握靈氣遊走，雖然有些微弱，但卻足以把身上的雨水化成冰晶，淅淅索索的灑落滿地。
林樹瞥他一眼，沒好氣道：“歇著吧，明天再給你治療下，然後趕緊走，以後別再來煩我了成不成？”
石通嘿笑著搖搖頭，林樹頓時皺眉道：“臥槽你什麽意思，沒玩沒了？我特麽隻是個散修啊，就想安逸掙錢偷偷修行啊，別再給我添麻煩了行不行啊！”
“林兄弟，我不想走了。”石通突然苦笑道：“正如剛才說的，能活下來就任你驅使，我得說到做到。”
“啊呸！”林樹不屑道：“別整這一套行不行，你可是石太歲，別跟我說被感動了，且不說我信不信，你自己信嗎？”
“我信！”石通目光炯炯道：“我石通以前確實做了不少惡事，也算是個惡人，可那都是為了好好活著，隻能自己I不擇手段的活，林兄弟你是第一個為了幫我不惜代價的人，真的是第一個。”
林樹撇嘴，嗤聲道：“所以你感激不盡要給我當牛做馬了？不至於的老石，我也沒有不惜代價，如果刀符震懾不了他們，我很樂意看你跟他們走。”
石通聽了這話不但沒失望，反而笑的更開心了：“這就是咱們最相似的地方，起碼心底都很坦然，不會糾結太多，當然，也隻有這點相似而已，別的方麵我是萬萬比不過林兄弟你的！”
“所以你不用感激，我願意幫你，大概真的是因為你現在是我的病人，我是個大夫來著，有點古板的那種……”
“林兄弟！”石通突然道：“你應該明白，不管你為了什麽幫忙，既然冒險了甚至亮底牌了，這就是對我天大的恩情，從未有過的恩情。”
林樹無言以對，心道這種思維方式，果然很石通，不在乎手段過程，隻要結果。
再掰扯這個已經沒意義，因為石通有他自己的一套認知方式，簡單粗暴甚至有點不講理，林樹很清楚他是這樣的人，就像當初兩人口頭約定相互扶持時，就知道他是這種人。
剛才的事其實對林樹有點觸動，寒樵山的行事方式，以及他們為了追尋某些資源的努力，再加上刀符的震懾效果，這些讓林樹意識到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人手資源問題。
沉吟片刻，林樹有些出神似的看著房頂，突然道：“隻有感激的話，傷好之後你可以走了。”
“嘿嘿，林兄弟果然懂我，我就說嘛，從一定程度上說，咱們其實是一類人！”石通笑意更濃：“恩情帶來感激，我的確願意不惜命的去償還，但那樣的話，也隻是償還……”
他目光閃亮的道：“我這種人，到哪家山門都不被看好的，可當散修的話我也明白了，沒出路的，我需要靠山和更多的機會，那樣就算需要拚命也總好過我自己再折騰。”
林樹似乎來了些興致，扭頭看向他道：“繼續說。”
“跟隨別人，我怕是會像跟隨杜成時一樣，看到足夠心動的好處就隨時可能不擇手段的搶占背叛，可如果跟隨你，有恩情在先，我起碼做不到坑害你。”
石通認真而又坦誠的道：“更何況，我覺得林兄弟你身上有大氣運，跟隨你能獲得我想象不到的好處和契機，那麽任你驅使，豈不是最適合我的道路？”
林樹沒吭聲，默默細數了下自身相關石通知曉的內容：異醫之術，不錯的修行天賦，重要的是還有諸如刀聖、屠刀門這些朋友。
他知道的其實比較有限，但這家夥厲害在於嗅覺足夠敏銳，從已知的這些就猜測到了林樹背後複雜交錯的各種資源，或許這些還不夠強大，但卻意味著契機！
事情一下子變得有些冷冰冰的，但卻真正清晰起來，林樹驚訝的發覺，他似乎並不排斥這樣的方式，或許真像石通說的，某種程度上都是一種人吧……
“這些倒像是真心話了，不過，你完全可以選擇跟我合作的方式，為什麽非得選擇跟隨我任我驅使呢？”林樹挑挑眉問道。
石通歎口氣道：“我最了解自己，沒有束縛的話，必然會想盡辦法不擇手段走捷徑獲取資源的，以前總覺得這樣是對的，看到林兄弟你拿出刀符嚇跑他們，我才真正醒悟過來，我是錯的！”
“錯在了哪？”林樹挑眉，又發現了石通一個優點，這貨懂得剖析自己，這樣的人往往不簡單，因為能正視自身弊端的人，才知道如何真正揚長避短。
“錯在自身局限，我的本心我這個人，最好的結果估計就是當個異人界的小強盜頭子，沒有好下場的，這些年已經證明了，我為了更好的活而拚命不擇手段，卻一次次把自己逼入絕境，沒有外來的約束和幫助，我走不遠的。”
林樹默然，他很讚同這番話，實際上在他的判斷中也是如此，石通這個人太執迷於不擇手段了，這樣帶來的風險遠大於收益，的確走不遠的，畢竟小心駛得萬年船啊！
石通深吸口氣，對著林樹一揖到地，無比誠懇道：“所以林兄弟，懇請你收下我，最好再給我留點能隨時要我命的限製，然後我便可以徹底死心塌地的任你驅使了，這樣跟著你才能真正的走的更高更遠啊！”
“……”林樹還頭一次見有人提這種要求的，忍了半天沒忍住道：“你有病吧？還要求能要命的限製？我說老石你到底經曆過什麽啊，為了活著都……都不怕死的？”
這句話實在是很別扭，因為怎麽都有些矛盾似的，可石通還真就是這樣的人。
“嘿，其實也沒啥，不過你既然問了那我自然要回答的……”石通表情有些古怪，目光隱現痛苦，勉強笑著道：“簡單說，我很小的時候，在死人堆裏爬了大概三天三夜，才被路過的人救下的……”
林樹神情巨震，猛然轉頭看過去，卻見石通眼滿是濃鬱到化不開的痛苦慌亂，臉上卻笑著，笑的十分艱難。
石通的這幅表情，直到很多年後林樹都依然清晰記著，而經曆過很多苦楚和很多次絕望的林樹，此時此刻突然有些理解石通為什麽是這樣的人了。
他眼前揮之不去一個弱小的身影在滿地屍首中哭著爬行的畫麵，感覺喉頭和胸腔都被堵塞，呼吸都有些難受，他不敢細想，對那個弱小的身影而言，那究竟是怎樣的經曆？
有些東西是坐不了假的，比如從心底透出到眼中的情緒……林樹呆滯了許久，才猛然回過頭來，低聲咒罵了句，不知道在罵誰，或許是鬼天氣。
屋裏隨即陷入長久的沉默，院子裏的雨聲沙沙，時而又春雷轟隆而過，大概要驚蟄了，又是一個新的開始。
次日一早，出屋的石通已經行動如常，身上的傷勢也恢複個差不多了，隻不過靈氣的消耗仍舊需要慢慢恢複。
林樹在院子另一側圍著火爐忙碌著，頭也不回，石通就幹脆搬個板凳坐在東屋門口的，眯眼曬著太陽深呼吸雨後新鮮的空氣，頭一次發覺，似乎世界還挺美妙的。
半天之後，林樹收拾好走過來，攤開手掌心有三顆溫熱的丹藥。
石通訝然，隨即開心的笑道：“林兄弟你真的是個寶藏啊，竟然還會煉製丹藥，而且還會水魄術，你該不會真的是個異醫吧？”
“就算我是，你至於樂得露出後槽牙嗎？”林樹對這個真小人也有些無奈，莫名想到，戚仁似乎恰好是另外一個極端，算是真君子。
“當然至於！”石通笑的更開心了，“這不恰恰說明我石通雖然天賦不好又爛命一條，可偏偏眼光還不錯嗎？”
林樹懶得搭理他這個話茬，哼聲道：“最左邊這顆是補靈丹，服用之後能恢複你的靈氣，然後你差不斷算痊愈了，想離開隨時可以。”
石通卻沒動，有些詭異興奮的道：“右邊這一大一小兩呢？瞧著顏色很鮮亮啊，像是雞冠蛇的冠子！”
“子母破氣丹，也叫子母丹毒。”林樹麵無表情道：“吞下子丹之後，其會融入到服用者丹田本身，並無任何影響，除非母丹破裂，子丹的毒素就會擴散侵蝕丹田。”
“果然很要命！”石通聞言拍手大喜，伸手就先朝著那顆子丹抓去。
林樹卻把手閃開，皺眉道：“這麽痛快，不相信我說的這是真的？”
“那是真的嗎？”石通似乎真有些吃不準，滿是好奇的問道。
“或許真或許假。”林樹頓了頓如實道：“某本殘缺丹書找到的古怪配方，第一次煉製，未必有用，你吃了也是當試驗小白鼠。”
“那不正好嘛！”石通更開心了，笑道；“試想一下，如果在這種限製下我仍要朝你下殺手，那必然是我寧願放棄自己的性命也得殺你，既然如此非殺不可了，或許丹毒不起作用我能活下來，多開心啊！”
“……”林樹無言以對，好奇道：“什麽樣的事會是你寧願放棄性命也要去做的？”
石通認真想了好久，搖搖頭：“不知道，從小時候的那件事之後，我的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活著，起碼現在想不出有什麽事是能讓我真正不惜性命的，是不是挺可憐的啊？”
“我覺得也挺好。”林樹說著話重新攤開了掌心，認真道：“石通，你可想清楚了，服下子丹，我應該隨時可取你性命的！”
石通陷入沉默，為了活命而拚命，值得嗎？良久之後一陣風吹動了他，他伸手取丹仰頭吞下一氣嗬成，笑的很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