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無心之失
周沁一路恍惚著，不知不覺竟走到了清露院。
院裏傳來新綠的聲音：“姐，你再接著講柳飄飄的故事吧？她第三次睜眼後怎麽了？姐，其實奴婢想問問，她第二次睜眼看到柳茹茹，是怎麽做的？就沒有對她，對木三，還有那個表姐做什麽嗎？”
任舒喝了口廚房煮的酥酪，抬頭轉向院門，就瞧見周沁靜靜得站在那裏，疑惑得叫了聲：“母親？”
新綠等一眾丫頭忙看過去，若然見大夫人站在門口，鶯歌站在身後，忙過來見禮。
十一月的氣，淩厲的秋風吹在身上，涼意就直往人身體裏鑽，周沁望著坐在光禿禿的秋千上的任舒輕輕皺了眉，抬腳走了過去。
“舒兒，不冷嗎？”
身上不穿鬥篷，身下又不墊個什麽，幹坐著吹風，周沁都替她覺得冷。
“不冷。母親怎麽過來了？”
她剛回清露院沒多久呢。
“外麵冷，我們回屋裏話可好？”
任舒覺得周沁很不對勁，也無所謂坐哪，便同意了。
兩人進了屋，周沁不讓人伺候，還讓鶯歌守著門，不讓人靠近。
兩人獨自坐了會，周沁喝完了一盞茶才慢慢開口：“舒兒，母親是不是做錯了？以前的你活潑開朗，與母親無話不。自從那砸了舒衡院後，就像變了個人一樣，話少了很多，為人清冷了，還一下子有了高深的武藝。對人再沒有以前的可親，甚至竟還能打開大牢裏的鎖。變成了一個我從來都不認識的人。”
“所以母親以為我中邪了？”
任舒將手放在桌上，手指逐一敲擊著桌麵，麵上淡淡得。
“原先我是這麽認為得，幾乎一夜之間，你像換了一個人似地。除了中邪，我真的想不出其他。若不是淨慧大師你沒中邪，我是堅信不疑地。可今的事讓我明白。你真的沒有中邪，隻是變了，想來是知道了這些事，對家裏，對你祖父、你父親、甚至我都失望了吧。”
任舒跳動的手指停了下來，視線移到了周沁的臉上，半響方道：“母親想錯了。從我出生起，你對我關懷備至，我生病了你就一宿一宿地照顧我。我相要什麽，你就給我什麽。哥哥們對我都羨慕得不得了。可是，這麽疼愛我的你，在認為我中邪後，就請晾士上門驅邪。母親覺得這樣做是對的吧。”
任舒的話輕輕柔柔地拂過周沁的心尖。
周沁睜著一雙大大的美眸，眼中有被中心事的認同、愧疚和疑惑。
任舒轉開了眼，望著牆上掛著的山水圖，漫不經心道：“母親想過沒有，道士驅邪是如何驅的？曾經有個道士拿了桃木劍，撒了狗血後，發現被驅的人仍舊著瘋話，便讓人將她綁到了木樁上，在木樁周圍堆了柴火。被驅邪之饒父母、哥哥等親人全部都在，他們或悲傷、或不忍，卻沒有一個人阻止，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親人被火吞沒。那火剛燒到腳的時候，她就哭喊著，求著父母、哥哥們救一救她，剛了一句，整個人就被竄起的火苗點燃，瞬間就被火吞噬了。整個府裏全是她淒慘、痛苦的大叫聲。”
聽到這，周沁渾身一抖，眼睛睜得大大的，淚水大滴大滴地落下來，胸腔裏的悲傷仿佛要噴湧出來，麵前的任舒仍舊麵無表情，眼中深沉得黑夜，半點亮光也沒櫻
“母親聽過春發情的貓叫嗎？那樣淒厲的聲音不及她慘叫聲的萬分之一。”
周沁下意識地抬起手，緊緊抓著胸前的衣襟，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不是親人嗎？怎麽會仍由他被燒死呢？舒兒認識這人嗎？是誰家的？”
任舒極淡地揚了揚嘴角，答非所問道：“母親覺得當初我傷了那道士好，還是被火燒死的好？”
周沁喉間一哽，一把抓住任舒放在桌上的手，邊哭邊道：“不會的，不會的。母親絕對不會讓那道士放火燒你。絕對不會的。舒兒，你要相信我。”
任舒半沒動，低著頭自嘲一笑，堅定地將手抽了出來，拿起茶壺倒了杯茶，又將周沁麵前的茶杯蓄滿水，放下後拿了自己那杯茶，飲了口才回道：“母親這麽，我便這麽信吧。”
周沁聞言，沒有忍住，拿起帕子遮著臉嗚嗚哭了起來。
當初她和任泊安都堅信任舒中邪了，對她害怕恐懼，哪怕當時道士要火燒驅邪，那個時候的她也是會同意的。
周沁清楚意識到任舒看清楚了這一點，此時此刻也明白她不是對任灝失望，或許也有，她是對任泊安、對她這個母親，乃至整個任府失望。
好在當初道士沒有山她，周沁還能彌補，她的女兒，哪怕性情變了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得，她絕不讓她再受到哪怕一丁點的傷害。
哭了不知多久，周沁才哽咽得停下了，啞著聲道：“舒兒，娘以前做錯了，和你道歉。以後娘絕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哪怕是我也能傷你。”
著站起身來推門出去了。
鶯歌在門外隱約聽見哭聲，本以為是任舒在哭，卻看見周沁臉上眼睛腫得已經不能看了，才知道是自家夫人在哭，一時不知該怎麽辦，隻沉默得迎上前。
周沁對著一院子的下壤：“好好服侍姐，誰要是不盡心讓我知道了，直接發賣或者打死。”
蘭香等人忙跪下應是。
周沁這才走了。
蘭香進門就看見任舒在出神，眼睛看著門外，不知在看什麽，聲叫了下：“姐。”
任舒茫然得轉向她，盯了半會眼中才慢慢恢複神彩。
“蘭香，若你因最親近的人被火燒死，然後他們和你道歉，你會原諒嗎？”
蘭香想了會，心問道：“姐，最親近的人是誰？是奴婢的好朋友，還是···”
“父母親人。”
蘭香驚訝，思考了許久，搖頭道：“回姐，奴婢想再問問，因他們被火燒死，可是他們放的火？”
任舒搖搖頭，已經不想再這個話題了。
“回姐，如果不是他們放的，奴婢可能會原諒他們吧。畢竟他們也是無心之失。”
“無心之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