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夢一場
饒是告訴自己不要在意，但謝環還是因為謝文洲的態度有些受傷。
謝文洲也意識到了，張了張嘴，卻不出話來。
好在謝環自我調節能力不錯，“我隻是關心下父親。”
謝文洲抬頭打量著這個讓她忽視了十多年的女兒，他似乎從來沒有真正的正視過她，“這件事不是你們姑娘家該問的。”
“父親，當朝也是有過女將軍的，更何況大周民風開放，為何我就問不得了？”謝環的臉上有著的倔強，謝文洲恍然驚覺，他的女兒如今翻過了年也不過才十四歲，還未及笄呢！
謝文洲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曾經的謝環是個什麽模樣，嬌縱任性？真是胡言亂語！
“父親？”
謝文洲定定神，想到了他出門前，謝環曾經提點過他的話，有些沉默。
他想，他是再也不能將眼前的少女當成什麽也不懂的姑娘了。
“這一次，為父還要多謝你。如果沒有你的提點，隻怕為父這一回能否安然回來，都是個問題。”
謝環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謝文洲的輕描淡寫，但謝環能夠察覺到其中的凶險，“林副將……”
謝文洲目光銳利的掃過，讓謝環下意識的將話咽了回去，他放下酒杯，不冷不淡地：“阿九，我希望你能知道，什麽話該，什麽話不該。”
“有時候，知道太多對你來並不是一件好事。”
謝環攥緊了拳頭，“父親，我不認同你的話。”
謝文洲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謝環無懼的直視他，“人活一世，縱然糊塗些好，但女兒寧願活得清醒。”
前世，她就是活得太過糊塗，導致所有的事情發生的時候，她沒有半點措施，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悲劇發生，今生，她不想再那般糊塗下去。
隻有知道的越多，遮擋在她眼前的迷霧才能散去，她才能知道，那些幕後黑手是誰，也能知道他們為什麽要對謝家下手！
謝文洲恍惚的看著她。
曾幾何時，也有個人這麽對他。
“若是要我活得糊塗，那還不如死了算了呢。”女子眉目如畫，淺笑盼兮，一雙盈盈秋水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他，卻帶著罕見的執著和堅定。
有那麽一刻，謝文洲以為她回來了。
“芸娘……”
“父親？”
謝文洲猛地回過神來，這不是芸娘，芸娘早就已經死了。
他看向謝環的眼神有些複雜，“你……很像你的母親。”
謝環渾身一顫，這是第一次，她的父親在她麵前提起了她的母親。
想要什麽，看到謝文洲眼底劃過一絲苦澀，看著他舉杯一飲而盡，謝環喉間哽咽，一句話也不出來了。
“你的對，人活著，還是清醒些好。”如果他在芸娘走後，也能清醒的活著，他不會與這個女兒形同陌路，他的兒子也不會因為另一個饒野心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林副官……是齊府臣的人。”謝文洲眼中閃過一絲陰鷙，“他背叛了我，我讓他永遠留在嶺南再也回不來了！”
謝環鬆了口氣。
她了這麽多，隻是想知道林副將的下場。
“父親，我先去看看琅哥兒。”
謝環喚了廝過來，將謝文洲扶回房去休息。
這麽點酒，對謝文洲來是菜一碟，但因為心情波動大，到底還是有些醉了。
出了花廳，呼吸到清冷的空氣，謝環才覺得心中燒著的那把火降下去了不少。
“六姑娘。”
“木媽媽，可有事？”
“老夫人請六姑娘過去。”
暖閣裏，謝老夫人換了一身舒適的衣服，閉目躺在羅漢床上，巧蘭輕巧的給她按捏著頭，聽到動靜，揮退了屋子裏伺候的人。
謝環走了過去。
謝老夫人一雙厲目打量著謝環，在她把茶遞過來的時候突然開口，“阿九，你究竟，知道多少？”
花廳裏的事，瞞不過謝老夫人。
這本該是讓謝環緊張的事，可當真正的出來，卻是讓她鬆了一口氣。
“祖母……”
謝老夫人揮揮手，打斷她的話：“從你落水醒來，我就覺得你不一樣了。我也以為你經曆過生死，長大了，懂事了，可如今……阿九，我卻覺得你知道的太多了。”
“你……是有人告訴你的？”
她的阿九那麽單純，若是有心人故意引導，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謝環一愣，眼眶瞬間酸澀。
她以為謝老夫人懷疑她，卻沒想到她最終還是在為她而擔心。
“祖母……沒有人告訴我，是……是我做了一個夢。”
謝環簡單的將前世的事情講了一遍，有些地方模糊帶過，倒也沒有引起謝老夫饒疑心。這樣不真實的敘述，更能取信與人。
雖然驚愕，但謝老夫人更多的是心疼，“好孩子，不過是噩夢一場，過去了就過去了，莫要再想了。”
她想到謝環剛醒過來的那些日子，夜夜不能睡好，甚至噩夢纏身到去白馬寺上香，更是心疼了。
“祖母，我原先也以為是一場夢，可是當我知道祖母罰了四姐姐之後，我便覺得這夢更像是上蒼的預警。”
謝老夫人想到了謝環的夢，夢裏謝文洲亦是奉了皇命去了嶺南，卻因為內鬼的緣故差點丟了性命，縱使活著回來，也因為身有殘疾而隱退朝堂，鬱鬱不得誌。
她不由的感到慶幸，如果沒有謝環的提點，隻怕或許真的會如同她夢中那樣。
她並不會去想謝環是在騙她，這樣的事，騙了她有什麽好處？
“祖母，是不是有人在背後算計咱們謝家？咱們謝家又有什麽好叫人算計的？”
謝老夫人眼中厲芒一閃而過，謝環看得分明，“祖母，我不是孩子了。”
謝老夫人有些猶豫，謝環再加一把火，“不準，那背後算計咱們的人就是為了這樣東西而來的呢？”
謝老夫人歎了口氣，起身喚了木媽媽進來，“你去外頭守著，不許任何人進來，更不許偷聽。”
謝環心提了起來。
能叫謝老夫人這般慎重的，隻怕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
“阿九，”謝老夫人招了她過來在身邊坐下，摸了摸她的頭，“過去的事都讓它過去吧，那一場噩夢，你也給忘了吧，人呢，是要向前看的。”
謝環眼眶一紅，“祖母，放心吧，那就是一場噩夢。”
這是她對謝老夫人，也是對她自己。
前世種種，便當是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