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太極
翌日早朝,炎烈高踞龍座之上,看著下方安然立於大殿中央的男子,深邃的眸光之中難掩十足的驚豔。雖說早就對素玉公子的容貌有所耳聞,但真正看到這張玉樣溫潤且俊逸無雙的臉孔之時,他還是忍不住歎了一聲:難怪!難怪錦寰那個冷麵王爺!不惜毀掉自己的名聲也要將這個人留在身邊,恐怕,簡素此人應該不是光有一副好皮囊那麽簡單吧?
由此及彼,他瞬間又想到了自己的大兒子和即墨無心。或許,燼兒對那個女子的執念,比起錦寰來說是隻多不少,如此,帶來的後果也絕對隻會比他們更嚴重。下意識地虛眯起一雙龍目,炎烈的思緒在這一刻飄得有些遠了。
事不關己一般居於下首的冰凜麵如老僧坐定,眼角餘光卻是始終牢牢鎖定著龍椅上的那個男人。剛剛那個眼神……流露出來的,似乎是殺意吧?炎烈他,對誰動了殺心?是簡素,還是他所認為的那個此時並不在場的人?
下意識地瞥了眼立在群臣隊列最前麵的炎烙,冰凜的眉頭微微蹙起,心中的疑惑越發地深了。看他的樣子,大概是什麽異常都沒有發現,可以他對即墨無心的在意程度和對炎烈的了解,這種情況不應該啊。難道說,還是自己多慮了?
並不知曉冰凜此刻的內心波動,炎烙隻一心盯著簡素,像是要把他看出一個洞來。他可是從自己的內線那裏得知了舞文昨晚私下會見簡素一事的,若他所料不錯,眼前這人,絕對就是百裏琉笙布置在裂金的暗樁,自己想要得到更多的消息,勢必要在他身上下功夫。所以,無論如何,隻要簡素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天,他就得把人給看緊了,類似無心那樣的情況,發生一回也就足夠了。
作為海神之殿暗夜衛隊的一員,簡素感官的敏銳程度自然是不用懷疑的。那父子倆過於熱情的視線他一早就接收到了,不過在伶仃閣的這麽些年也不是白混的,他臉皮的厚度可遠非常人可比,反正多看兩眼也不會少塊肉,他隻要把錦寰那邊的情況給交代清楚也就算完成這使者的任務了,其他什麽,完全不在他關心的範圍之內。
好不容易將抽離的神思喚回,炎烈這才察覺到大殿之上安靜地過了頭,當即隻好清了清嗓子,以緩和這過於詭異的氣氛:“下麵站著的,可是來自裂金的使者?”這算是最明知故問的一句,可也是一國帝王最常用的擺譜手段,既不顯得過於熱絡,也談不上有多少疏離,分寸拿捏的剛剛好。
笑容溫潤,好似一個輕柔無害的玉麵書生,簡素躬身一禮,每一個動作都帶著行雲流水的奇異美感,優雅絕倫,無可指摘:“皇帝陛下聖明,下臣正是裂金使者。”說著,他雙手呈上一封文書,語氣恭敬卻沒有半分的討好或示弱:“這是我裂金新帝的親筆書信以及和談書,以示我國和四國聯盟的決心和誠意,還請陛下過目。”
“貴國陛下有心了。”微笑著頷首,炎烈自蘇晉手中轉接過那封文書,倒是沒有急著翻看,反而繼續盯著簡素詢問:“聽說裂金先帝抱恙,不知如今可否有所好轉啊?”錦夜那老東西是個什麽德行,他多多少少還是了解的。這麽個利益熏心的人會突然瘋癲並在事先就擬好傳位詔書,在他看來完全是不可能的,怎麽想也隻能是錦寰在其中動了手腳。
可惜裂金作為大陸第一強國,始終都是鐵板一塊,固若金湯,他打出去的暗樁大都隻能分布在無關痛癢的位置,想打探到更多的情報基本上是沒戲的。他努力多年,明知沒有任何效果,卻一直都不甘心就這麽放棄,就好比現在,他壓根兒也沒指望能從簡素那裏得到什麽具體的答案,不過不套一下話他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目不斜視,淺笑依然,簡素甚至連嘴角上揚的弧度都沒有變過,淡定從容至極:“謝皇帝陛下關心,先皇的病情雖然沒有好轉,但太醫院的諸位一直都在努力施救,新帝也在廣召天下杏林高手,想必不久之後就會有起色的。”錦夜其人,為君之時盡管稱不上窮凶極惡,卻也絕對不是個仁君,裂金國內希望他好轉起來的人恐怕都寥寥無幾,更遑論炎烈這赤火國君了。
簡素半垂了眸子,不著痕跡地掩去眼底譏諷的痕跡。這些皇室中人,永遠都是這麽的口是心非啊。
“哦?裂金陛下在召杏林高手麽?”挑了挑眉,炎烈表現出一副頗為關切的模樣:“說起來,若論醫術,這普天之下怕是無人能及得上鬼穀醫仙,聽聞貴國皇上和即墨姑娘很有些淵源,怎麽沒讓即墨姑娘去瞧瞧,指不定就藥到病除了呢。”
據烙兒所說,錦寰和即墨無心乃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可他並不是很相信。皇室中的親情是天底下最脆弱的東西了,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都能夠互相殘殺,更別說還隔了一個生母。如果錦寰對即墨無心的好是真的,那他們兩個的關係定然不是表麵上的那麽簡單。無論是出於何種考慮,他都覺得自己很有弄明白的必要。
原來是在這裏等著自己呢。了然地揚了揚唇,簡素的態度依舊不卑不亢:“陛下所言甚是。不過君上的做法不是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可以擅自揣測的,事關大局,想來皇上是有自己的考慮的,下臣隻知道從命就是了。”這老家夥,拐彎抹角地扯了這麽多,居然是想探聽小姐的事,倒還真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過誰讓他遇到的是自己呢,想知道啊,慢慢查去吧,他才不會乖乖地給答案。
“你倒是個忠心不二的臣子。”麵上的神情變得莫測,炎烈似是讚賞一般地說了這麽一句。隻是這話落在簡素的耳朵裏,怎麽聽都帶著咬牙切齒的意味,顯然是被他這一通太極打的消磨掉了所有的耐心。偏生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對簡素這個使者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除了忍讓就隻能忍讓,真正是憋屈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