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出雲淩風

  “入來……”，蒼山洞張著滔巨口，發出洪荒之音，眾人依言，戰戰兢兢地步入洞中。時間如流水衝刷著斑駁的巨門，泛紅的鐵鏽在頭顱般大的門釘上招手。而入了洞中似入了桃花源，滿目生機盎然。楚琦邁著步子跟在最後麵，頭頂千丈處，嶙峋的壁石鑲嵌著點點極品月光石，產自逐浪峰的靈石礦脈，散發著氤氳白氣，更顯溫潤暖人。


  “嘖嘖，真是大手筆啊，不愧為道門翹楚”，趙學一背著雙手，搖頭晃腦道，想裝著老生指點鑒賞一番，雙眼卻泛著魄人的光芒，出賣了其實內心並沒有那麽淡定的自己。


  楚琦對此人還是頗有好感，場中眾人無一不是出類拔萃、心高氣傲之輩，唯有趙學一還把自己一個孩放在眼裏，一路上照顧有加，雖然此人行事作風略有“輕佻”，白了就是“騷氣”，文人酸腐味兒重的很，當然楚琦自己是不明白什麽是“騷氣”，什麽是“酸腐”，覺得這人是個妙人。


  “七啊，這蒼山洞真是個極妙的地方。此處應該是另一處地，以我在陣法上不輸於那些老家夥的能力，竟也看不出一二。”趙學一借著話，緩了緩步子，擔心楚琦這家夥人腿短跟不上。


  楚琦眼中滿是感激，奶聲奶氣地道：“趙…趙師兄，您…您先走一步，我…我一會就來”臉漲得通紅，上氣不接下，前方幾人，兩三步就消失在視野中，顯然個個身法不凡，能進入蒼山洞進行第二階段考驗的實屬鳳毛菱角，不凡也是自然。


  一高一矮的兩人終於來到蒼山洞正殿，楚琦擺了擺歪掉的道冠，整了整了洗得發白的青灰色道袍，把拖在地上的袖尾攬了攬。


  此間無壁無障，一眼通明，高處煙氣氤氳，紫霞漫漫；偶有鶴嘯猿啼，悠遠無際，確是別有洞。道路直上，鋪就青白琉璃方磚，所通一塊巨大的陰陽圓陣，黑白分明，眾人俯首規規矩矩站在上麵，已等候多時。


  圓陣上一須眉童顏的老者睜開眼睛，瞥了眼遠遠進來的楚琦和趙學一，遂開口道：“既已到齊，那便開始吧”著右手向前一抹，八道不同氣息的通道憑空出現在陰陽圖的八個卦位。


  做完這個動作，老者複閉上眼睛。眾人皆麵麵相覷，眼中一陣遲疑，莫不是聽家中老祖宗事先交代，任他們有大的膽子也不敢有什麽動作。


  “七，我以陣法入道，所以對這其中的一道氣息十分熟悉。此處試煉，應是根據自身所長，進入對應的通道進行試煉。你感受一下，應該找得到自己的道，我且在這看著你。”


  楚琦疑惑道：“具體要怎麽做呢？”


  趙學一楞了一下，奇道：“‘地之間，其猶橐龠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此語出自道經初本第五章，師弟可知。”


  楚琦道：“曉是曉得呢”


  趙學一度了度楚琦茫然的臉，詫異道：“師弟不會隻知其然，不知所以然!?”


  楚琦臉紅了紅，點了點頭 。


  趙學一揉了揉眉心，沉吟片刻，道：“道出十三縛，業祛一命通。百轉不見日，出雲始淩風。”隨即正色道：“修道，此道非常道，地證悟，當跳脫道縛，祛業通心，方能淩地風雲，使之動而愈出，這些可明白。”


  楚琦腆著臉，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見此，趙學一額頭鼓出一道青筋，心道這是哪家的傻孩子，出雲雖是玄之又玄，但道理卻淺顯易懂，常識都不曉得，卻來這第二試煉，這後麵做長輩的是有多胡來。


  “唉，簡單地來就是，本少是修陣法之道，起心動念自然是與陣道相通的，想必你應該是與符之一道有所關聯。這些門就是出雲，就是道縛，你要做的，就是，嗯···就是看哪個順眼，然後進去便是”趙學一無可奈何，暗歎朋友你自      求多福，蒼山洞的道縛哪裏是破就破，出雲淩風哪裏是爬到山頂見雲吹風那麽簡單。


  楚琦似懂非懂地“哦”了聲，緩緩走到一扇光門前，探著腦袋朝裏麵看了許久，忽然間喜笑顏歡，轉身向趙學一鞠了一躬，抬步消失在門扉中。


  趙學一對楚琦這單純漂亮的朋友一見如故，一路上多有照顧，擔心他的身板受到什麽傷害，此時此景被驚嚇得目瞪 口呆，雖然心知應該是上了道，但感情上還是接受不了這孩破了出雲，兩手重重拍了拍臉頰，意圖讓自己冷靜下來，轉念似乎想到什麽，大驚“啊”了一聲。陣、符兩道多有相通，這符道出雲自然是識得，這子剛剛入的出雲是何道，看不出、更不知曉。


  此時，楚琦入得一處電光泡影之界，雙眼被無量金光激得眯成一條縫，眼瞼上布滿金色光紗，淙淙而動，似金縷著身，而本身為幻，又無處著身；前方如母親召喚孩子一般，意識飄飄然向前方的金色光團飛去，家夥心中又是親切、又是敬畏；對這股氣息既是熟悉，又是陌生。


  刹那間，眼前風物變幻，一切似幻、一切如真。一名老者平靜地看著楚琦，此人相貌無奇，卻有一股磁鐵般的吸引力，讓人移不開視線。盡管如此，也無法得清這人長得什麽模樣，憶不起音容笑貌，明知道就在那，卻想不起、道不出。


  楚琦見老人平淡靜默，清氣蕩然，心中無由歡喜恭敬，笨拙地作揖道：“爺爺好，我是楚琦。”


  老人無喜無悲，眼神柔柔一軟，慈聲道：“孩子乖。”上下打量一會楚琦，沉吟道：“此間玄門，玄之又玄，萬年無人得入，汝既入此間，吾當好生教導。”


  著走上前，輕輕握住楚琦手腕，隻為確認一件事情。老道萬年不變的臉色終於有了波瀾，遂抬起右手，撫於楚琦頭間 頂輪，無匹的道力湧出，進入楚琦四肢百骸，順行一個周，又倒施一個周，所行之處，空空如也，如遇鴻蒙。老道右手不禁顫抖，失聲動容道：“汝身無垢無淨，無礙無障，無有所承，無有所憑，我教不了你，這底下沒人教得了你。”


  楚琦以為是自己道行太淺，不得老人家承認，擔心若是入不得九宮十八峰，自己就不能繼續待在喜愛的地方和喜歡的人身邊，慌張道：“爺爺，七會畫符，鬆書爺爺經常誇七畫得好呢”


  老道微微一怔， 道：“你且畫來。”


  楚琦高興地應道：“是”，著挽了挽袖口，露出嫩白的藕臂，從懷中掏出一遝卷皺的黃紙，一支木漆凋落的毛筆，一瓶裝著靈液的白色瓶。楚琦向老者躬了躬身，腆聲道：“爺爺，七要畫的是回春符。”


  老道點了點頭，麵上無色，心中卻是覺得有些奇怪，十三品的回春符，是不是有些太兒戲了。


  楚琦手中的筆，不是那麽趁手，握得十分吃力，筆尖微微蘸了蘸瓶中的靈液，眼睛一眨也不眨，長長的睫毛微微上翹，可愛地認真。


  後，落筆行雲，回轉點睛，寥寥而已。


  楚琦嘟著嘴，吹了吹濕潤的符線，雙手呈上。一紙一字，無靈氣噴湧，無道力流轉，沒有人把畫符當成寫字，也沒有人寫完這些字，符紙還能完好地存在。


  老道麵露遲疑，右手二指拈著符籙，隨後臉色陡變，驚疑道：“極道符？！”


  “這是不入品的符紙”老道搓了搓紙張，聞了聞未幹的靈液“十三品下品靈材回春草”。又將楚琦的符筆拿來打量，“不入品的符筆”，老道失神喃喃道：“這些東西能畫出極道符？”


  回春符本身階位頗低，不堪大用，鮮少有人花費頂級材料做甚極道符，中品已是暴殄物。而且，畫符和煉丹是一樣的，成符都是熟練度附加運氣，上品已經是鳳毛麟角的存在，更別極道符這種逆級別。


  老道閉了閉眼，沉吟半晌，思前想後，自己成道三品玉清兩萬餘年，尊為上清院尊長老、師祖級人物，這種事情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既然想不明白，就不去再想，當下便有定計，沉聲道：“楚琦上前。”


  楚琦不疑有他，乖乖上前。


  “跪下！”


  楚琦應聲而拜。


  “汝無憑道縛，不沾業火，不入出雲，何患無風。妖鬼魔佛道，世間所係，汝皆無所依憑。”著竟然嗬嗬笑出聲來：“本讚歎你無垢無淨，鴻蒙之妙，後又憐你無係無助，道途福淺。現在，你可以憑的，是這地，是這道法自然。”


  老道終忍不住撫了撫楚琦的腦袋，柔聲道：“孩子，今你拜我門下，賜你道號‘無憑’”（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