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禦花園
禦花園中。
“月嬋，你替本宮叫涵妃過來。”皇後坐在亭中，手襯著石桌子，略帶倦意的說道。
百裏睿聽到涵妃兩字，卻是變了臉色，轉而又恢複平靜。
他不知道皇後娘娘口中所說的，指的是不是顧念，畢竟她隻是五位小主之一。
若其他小主也被封為妃子，他又怎會知道？
皇後娘娘早已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是，皇後娘娘。”月嬋微了微身子，便朝蓮心殿的方向走去。
“這禦花園是皇上采集了各地的奇珍異草，卻是難得一見，這樣的天氣，倒是開了不少花。”皇後笑著說。
往日夏季，她都會和皇上在這禦花園的亭中散步，細嗅著芳香，如今卻獨自一人，那人早已躺在病榻之上，再無這般機會。
百裏睿看著侍女遠去的方向，隻是點了點頭，眼神迷離。
蓮心殿中。
“涵妃娘娘可是在這兒，還請麻煩通傳一聲！”門外傳來一極熟悉的聲音。
“涵妃娘娘就在寢宮裏，月姑娘請跟我來。”一宮女大聲說道。
坐在假山附近的顧念聽得一清二楚，能夠公然來這蓮心殿，還能讓她的宮女如此客氣的人，除了皇後娘娘身邊的侍女月嬋，還能是誰？
“靈貴人也在這兒啊？”
顧念和南宮靈連忙起身，畢竟月嬋是皇後身邊的侍女，雖然年紀較輕，但宮中人都得讓她幾分，稱她一聲嬤嬤。
今日月嬋親自前來，定是來傳達皇後娘娘的旨意。
“月姑娘。”兩人齊聲說道，待在慶安殿的時間也不短，她們還是知道這些禮數的。
“皇後娘娘和玄國皇子在禦花園賞花，皇後娘娘特地讓奴婢來傳話，還請涵妃娘娘一同前去賞花，若靈貴人願意，也一同前去吧。”月嬋淡淡的說著，語氣極其隨意。
這宮中，膽敢這般說話的，也隻有她一人了。
而皇後娘娘本是召顧念一人前去禦花園，未曾說過讓南宮靈前去，月嬋非但沒有忽視她，反倒讓她一同前去。
若南宮靈嫉妒心強，定會記恨自己，恐怕早就和蕭淩兒一般，不知有多麽痛恨自己。
隻是，這幾年的相處，兩人經曆了不少，不說出生入死，但也是情同姐妹。
在南宮靈心中，早就將顧念和自己的哥哥，化作等同的位置。
“遵旨。”兩人微了微身子，便跟著月嬋走了出去。
“兩位娘娘倒是好福氣，進宮不久便能有如此機會，不知有多少娘娘想都想不來。”月嬋走在前麵，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顧念不知道她為何會說出這番話，卻是明白她其中的意思，這宮中，不乏一些女人，等待一生，都不能見到皇上一麵。
更何況，如今皇上病重，更是無法麵見聖顏，她們卻能一蹴而就，直接成為了皇上的妃子。
在他人看來，這是件多麽幸福的事情。
隻要成為皇上的女人，便可坐擁榮華富貴，這一生，怕是不用愁了。
“這都是皇後娘娘的恩賜。”顧念笑著說。
“那倒是。”月嬋的聲音極低，卻是暗暗點頭。
若是一般女子，都隻會說些無關緊要之話，顧念卻是稱讚了皇後娘娘，倒是大方得體，和那顧承言有許多相似之處。
這聰明機智，卻是不差一分一毫。
“涵妃娘娘，靈貴人，前麵便是苑花園了，還請兩位娘娘自行前去。”
說罷，月嬋便轉身離去。
“顧念，皇後娘娘到底想要做什麽？”南宮靈拉扯著她的病衣袖，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
“不過是賞花，不必害怕。”
此刻，顧念已身為妃子，身後跟著浩浩蕩蕩的隊伍，雖不及皇後半分，但也極具氣勢。
“她來了。”百裏睿暗暗道。
不遠處，一群人正緩緩靠近，一抹粉色身影若隱若現，那人穿著粉色衣袍，頭上插著一隻玉製的發簪，雖是極簡單的發式，卻顯得她落落大方。
而她身後，也有一人，身著淡紫色宮裝，腰身極細，不緊不慢地跟在那人身後。
顧念朝著皇後行了禮，轉而朝著百裏睿行了禮。
“涵妃，靈貴人，都坐下吧。”皇後說完，便緩緩起身，走到了一朵花麵前。
但皇後娘娘身邊，竟無一侍女存在，就連帶她們前來的月嬋，也早已離開這裏。
唯獨皇後娘娘、百裏睿、南宮靈和自己四人。
她和靈兒自然覺得奇怪，卻也不敢多問，皇後自然有自己的原因。
“靈貴妃，你覺得這花好看嗎？”皇後隨手摘下一朵白色的花，隨意擺弄在手中。
“好看。”南宮靈卻是一愣，並沒有說其他的話。
“這花固然好看，但也有凋零的一天，就像本宮拿在手上，它的美也隻是片刻的，不能長久。”
皇後話音剛落，她輕嗅著花的芳香，卻是直接將花放在了南宮靈的手中。
南宮靈不知如何應對，連忙往後退了幾步，她不知皇後娘娘的用意，自然不敢多言。
“怎麽不說話？“皇後見她沉默，輕聲問道。
“靈貴人怕這花過早凋零，擔憂她掉在地上，怕是嚇到了。”顧念拉住她的手，一臉平靜的說道。
“原來是這樣，靈貴人果然是心地善良之人。”說罷，皇後轉身走進了亭中。
“皇後娘娘過獎了。”南宮靈低聲說著，臉上不自覺的泛起了紅。
南宮靈雖身為貴人，但這宮中一些待人之道，她還是不知道的，麵對皇後氣勢如此強大之人，南宮靈一時無法應對，所幸顧念在場，及時給她解了圍。
南宮靈朝顧念投去感激的眼神，她隻是點了點頭，便拉著她的手走到亭中坐了下來。
“靈貴人可喜歡植物？”
“自然是喜歡的，那日在狩獵場卻是見到了不少植物，倒是有趣的很。”南宮靈笑著說。
但當她提到狩獵場的時候，皇後的臉色有些細微的變化，轉而露出淡淡的微笑。
顧念見此情景，卻是說道：“臣妾在蓮心殿喝的茶，都不曾有皇後娘娘的蓮子茶好喝，不知這禦花園有沒有？”
“自然是有的。”
隻見，皇後從桌上抓起幾顆枯黃的蓮子，放在了顧念手中，那蓮子早已沒了先前的色澤，像極了一位遲暮之年的老人。
但僅僅是這幾顆蓮子，卻依舊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和顧念平日喝的大不一樣。
“皇後娘娘的蓮子乃是世間少有，在雪山生長，一年開一次話，味道極為苦澀，絕非平常之物。”百裏睿一字不漏的將月嬋說過的話，再次重複了一遍。
“皇子倒是好記性，這蓮子確實是上等的，但也要給懂得之人品嚐。”皇後的意思再為明顯不過，顧念能夠明白這蓮子茶的意味，此話也是對她的讚賞。
“皇後謬讚了，普通蓮子炮製的茶，自然不及它。”顧念笑著接過皇後手中的蓮子。
顧念不經意的看著百裏睿，那灼熱的目光讓她感到極不自然。
“倒是涵妃，能懂得皇後的意思。”
“皇子說的極是。”皇後笑著說，卻是心中了然。
這一切都是她預料之中的。
“涵妃，你可知道本宮為何封你為涵妃，又為何如此喜愛蓮子茶？”
一瞬間，她注意到皇後眼中流露的溫柔，似乎這兩個問題關乎著她的美好回憶。
“本宮和皇上遇見時，便是因為這小小的蓮子才得以相識，那時皇上曾說幹蓮子味道極為苦澀，卻無法忘懷，倒是像極了人的一生。”皇後繼而說道：“而你能道出本宮的心思，也是看錯了這蓮子的意味。”
“臣妾不知會牽涉皇上和皇後的往事，還請皇後娘娘恕罪。”顧念趕緊齊聲說道。
皇後卻是揮了揮手，示意她坐下。
“沉浸，涵天蕩蕩望滄滄，乘櫓輕漾著日旁，涵本沉也，卻是水和泥，或是水和物，涵妃就像本宮所說的這些，皆是萬物之容、蓄、養……”
顧念聽聞此話，沒想到自己被封為涵妃，還會有此番深意……
但她們五位小主能夠變成妃子，也不過是個虛名，這妃子或是貴人，於她而言，卻是沒有任何意義。
但皇後娘娘能將此聯係到她和皇上的初見，卻是蓮子，想必這後宮中無人能體會這其中的意味，倒是自己能夠說出，卻是得到了皇後娘娘的喜愛。
“蓮子，味苦澀，眾人皆知，隻是這世上的人大多不喜苦盡甘來，都想著一步登天，獲得自己想要的，便不能靜心體味這其中的香甜，回味的也隻有苦澀罷了，若經曆的多了，這也是一劑好‘藥’，因為這包含了人生百態，清香、苦澀、香甜、卻是一場空。”顧念一字一句的說道，她這話何嚐不是說個給自己聽，隻要經曆的多了，才能體味其中滋味。
想必皇後娘娘的經曆也非同一般，不然她也不會獨愛這蓮子茶。
她聽聞顧念的話，卻是眼睛一亮，似是說中了她的過去……
隻要經曆的多了，才能體味其中滋味，但這人生百態，莫非自己盡是一場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