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顧承言之師
這話匣子一旦打開，便再收不回了。
顧念亦是聽著蘇雲的講話，竟有些出神，那些關於爹爹的故事，都是她不曾知道的。
“隻是，師傅心中有個人，是她的心結。”說到這兒，蘇雲似是想到了什麽，臉上的表情極不自然。
蘇雲的師傅，亦是顧承言的師傅。
她雖是有著過人的才智，擅長用毒，易容，但終究是栽在了一個男人的身上。
“世上的女人都是癡情的，你師傅也是一個女人，怎麽不會……”顧念淡淡的說道。
情亦能助人，亦能殺人，它好比一把無形的尖刀，置你於死地。
她本以為顧念會問師傅的心結來源於何人，顧念非但沒說，甚至是一種理解的姿態，似乎將這一切已經看清。
“主子懂得男女之情？”蘇雲不解的問道，她深知顧念自跟著顧承言之後，便是日日承受著磨練，怎會有男女之情的產生？
即便是在這宮中，亦是不爭不鬥，為何將這些看得如此透徹。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顧念亦是一個旁觀者，而蘇雲亦是一個當局者，早已為情所困。
“雖沒有經曆過，但看得多了，亦是能知一二。”顧念淡淡的說道。
“主子說笑了，定是有了心上人，才會這般的。”蘇雲一臉笑意的說道，顧念終究是個女子，也該有自己的情感，若真有心上人，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在蘇雲心中，時而會心疼這個女孩。
顧念見她一副出神的模樣，大約知道蘇雲心中所想。
“主子若能擁有自己的幸福，蘇雲也為主子感到高興，更何況，主子明知我是顧承言派來的人，也將我當做心腹，從未將我視為侍女，倒是像姐妹一般。”蘇雲見顧念一言不發，以為自己說中了她心中所想。
顧念聽完她這番話，隻是說道：“蘇雲為何入宮，莫非不是為了這份情？”未容蘇雲做出回應，她已經說出了答案。
但她從未想到顧念會說出這番話語，而自己對顧承言的那份情，亦是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而蘇雲比顧念年長幾歲，被她看出心中所想，不禁臉紅一陣，白一陣的。
“許是和你說的一樣，為了這份情我，我放棄了很多，來這宮中，不為其他，隻為完成師傅的囑咐。”蘇雲雖是這樣說著，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笑容。
於她而言，這不僅僅是師命，也是心甘情願。
顧念曾聽顧承言說過，這星月閣本是江湖上的一大殺手組織，隻要給錢，便會去殺人，可後來不知怎麽的，這星月閣突然被朝廷收編，就這把悄無聲息的進入了朝堂之中，甚至有不少人被封為朝中大臣。
就在顧承言進入朝中時，也是聽從師傅的命令，便是為了這樣的一件事情，才坐上了這星月閣主的位置。
可為何這幾人如此的遵從師命令，就像顧念為何如此聽顧承言的話語一般，她又何嚐不是遵從“師命”？
蘇雲隻是望著顧念，“師傅對皇上，也是忠心耿耿，皇上雖臥病在床，仍有不少人覬覦這皇位，可越是這樣，我就更應該待在這兒，我來這宮中，比你早些，就是為了守住皇上，以防有人篡位。”她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閃著光。
“可這幾日，我怎有時間去保護皇上？”
顧念知道蘇雲比自己早來這宮中，但並不知是為了這理由。
她口中所說的師傅，究竟是何人，既能將教出顧承言這樣的人來，又能教出蘇雲那樣的人來，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
“蘇雲，你未免太低估爹爹的能力了，既然守護皇上是師命，這命令自然也會下給爹爹，皇宮形勢複雜，怎會讓你一人孤軍奮戰？”顧念笑著說。
這一刻，蘇雲亦是天真的。
她聽完顧念的話，竟直接大笑起來。
“到底是顧承言教出來的人，竟是一模一樣的處事方式。”蘇雲發自內心的笑容，讓顧念感到了一份踏實。亦是一份真實。
“蘇雲，我夢見了你，還有爹爹，還有靈兒。”顧念淡淡的說道，眼中閃過一絲哀傷之色，轉瞬即逝。
那是怎樣的一個夢，讓顧念夢見自己認為最為親近的人。
“是個噩夢嗎？”蘇雲問道。
顧念搖搖頭，隻是說道：“這屋子內的溫度似是低了些，你去添些木炭吧。”
她本是剛醒來，可這身子依舊是冷的，顧念兒時的陰影，本就讓她十分畏懼寒冷，而這冰蟲乃是東蟲，在溫度極低的情況下，亦是最活躍的。
但這冰蟲在人的血管之中，也是容易長大的，在它適宜的溫度裏，亦是活躍得很。
顧念看著那忽明忽暗的火苗，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那火苗終究是要熄滅的，而她的生命亦是和這火苗一樣，會流逝的。
可蘇雲撥弄著那火爐的柴火，隻是輕輕撥弄了一下，卻是冒出了一縷黑色的青煙。
“怎麽了？”顧念一臉疑惑的望著她，這爐火中的木炭，乃是皇宮中上等的木炭，根本不會有出現青煙，但那爐火上層是通紅的，若不是那底下有什麽異常之處，定不會如此。
那尋常炭火燃燒，定是帶著火紅的亮光，顧念卻在那堆火光之中發現了異常，因為尋常炭火燃燒定是正常的，但這燃與未燃燒也是有區別的。
顧念乃是這宮中的妃子，這炭火又是皇後派人親自送來的，與皇上那長生殿中的炭火是一樣的。
蘇雲亦是聰明人，定是知道顧念的意思。
隻見，她將這炭火用火鉗調開，那炭火亦是沒有燒盡，那炭火是上等之物，加之極高的溫度，她在撥弄那炭火之時，那火鉗亦是變得十分通紅。
沒過多久，那爐火盆底下卻出現了一塊黑色的炭火，絲毫沒有光亮。
“這？”蘇雲不禁問道。
“你將這炭火拿出來，或許是濕的。”顧念這樣說著，眼中卻流露出懷疑的目光。
蘇雲不明白其中意味，即使那炭火是濕的，在如此高的溫度之下，也是易幹的，若不是那炭火的問題，怎會……
她雖是這樣想著，仍舊將那有問題的炭火拿了出來。
等顧念看到之時，卻是驚訝萬分。
這是皇後親自派人送來的炭火，怎會存在這樣的問題，這些炭火乃是經過精挑細選，根本不會有任何雜質。
而此刻她們眼前的炭火，卻是這番模樣，在這屋內，竟冒著濕氣。
“蘇雲昨日可是？”
未容顧念將話說完，蘇雲直接打斷她的話道：“這些都是奴婢的錯，這.……”
顧念並未說什麽，不料蘇雲會有這種反應。
而蘇雲亦是顧念身邊的心腹，但在年紀上，仍是比顧念大上幾歲。
她此刻跪在地上，喃喃的不知說些什麽，隻是不停地搖頭，卻不知說些什麽，眼前明明是一個不過二十歲的女子，為何她會感到害怕。
即便蘇雲站在顧承言麵前，亦不是這番模樣。
“蘇雲，你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跪？”顧念淡淡的說道，但此刻她的眼神，宛如一把銳利的尖刀，直直刺向蘇雲的心，似乎已將她內心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
“這是蘇雲失職，這才讓人趁著這種機會，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若不是主子發現，蘇雲也不知道這事情的後果。”蘇雲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身子竟在不停地顫抖。
蘇雲長跪不起，也不願意起來。
顧念見她這副模樣，隻是淡淡的說道：“你先起來，你若是沒有做好我交代的事情，我定會懲罰你，你若是沒有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我亦是會懲罰你，但此事並非你的失職，而是因為我。”
蘇雲聽到顧念這番話，不由得一驚。
“主子為何這樣說？”
“我自中毒之日起，便是你日日在這蓮心殿照顧我，也已有半年的時間，你也絲毫沒有怨言，我躺在這病榻之上，宛如一個廢人，什麽都做不了，若不是你日日在這守著我，我怕是早就死了。”顧念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她有一雙能洞察人的眼睛，自然知道用人不疑的道理，疑人不用的道理，
蘇雲聽完，心中是一陣感動。
此刻，兩人對視，蘇雲竟不知說些什麽，隻是看著眼前的人兒，可依舊不願意起身。
“也是因為你，我才知道一些道理，亦是知道……”接下來的話，顧念並沒有說下去，她隻是看著那爐火，想起昨晚的那個夢，不知是開心，還是難過。
那鵝毛大雪的日子，似乎就在眼前，但在睡夢中那般踏實的溫暖，究竟是何人所給，她也不知是真是假了。
隻是，她此刻竟十分眷戀那份溫暖，卻不知從何尋起。
“主子這般對我，蘇雲也會銘記於心，隻是這炭火，蘇雲定會查出是何人所為。”蘇雲低著頭，語氣十分堅定。
“不必了，自然會出現的。”顧念淡淡的說道，這宮中想取她性命的人，自然不在少數，引蛇出洞，她隻需借刀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