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怨
呂緣的妻子盧氏,雖然才三十多歲,但是看上去卻顯得比蔣氏老多了。
她是當地望族盧家的嫡女。本來也是帶著豐厚的嫁妝嫁給呂緣的。但是呂緣這個人實在是太不靠譜,成親才幾年後就出外遊歷去了。留下了她和兩個兒子讓族裡幫著養。
可是畢竟自家男人不在家,雖然族裡在衣食上對他們沒有剋扣。但是想要過的好,卻著實不容易。
尤其是在兩個兒子漸漸大了以後,各種各樣的開銷就更大了。因此,盧氏不得以便拿出了自己的嫁妝用在了各種打點以及兒子們的花銷之上。
到了現在竟然所剩無幾。
呂緣這廝在外面除了族裡銀錢上的支持外,平時打著「賽半仙」的名號靠坑蒙拐騙實際上也沒少掙。但其大部分的銀錢都用在了包養妓子和所謂的紅顏知己上面了。
這也是呂緣這次回去,有些無言見妻兒的原因。
要說這兩個兒子,對呂緣則是由最初的崇拜,畢竟他曾經是族裡面的驕傲,慢慢變得憎恨起來。
這些年在他們最苦、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在別的安樂窩裡享福。對他們兩個從來就沒有盡到過一個當父親的責任。
這次更甚,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要和族裡分宗。致使他們不得不卸去榮耀的光環,陪著他來雍都打拚。
王姒寶見到幾人過後,便看出了其中的微妙關係。不過,這個問題還是需要留待以後,慢慢去解決。如果能幫上一把的話,她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但最主要還是要靠呂緣用行動去化解他們幾人這些年來,積攢下來的心結。
「師父、師娘還有兩位師兄,現在天已經晚了,你們幾人就先到外院師父曾經的住處稍作歇息。等明日我在給你們接風洗塵。另外,我在雍都還有處房子的地契,已經改到了師父的名下,而且已經到官府報備過了。等有時間你們過去看看。如果還有哪些需要整理的地方,我再安排人給你們收拾。那裡面的僕人你們先用著,等師父和師娘找人牙子挑選到合適的奴僕后,告訴我一聲,我再將他們召回。」王姒寶看著風塵僕僕的幾人,決定還是先安頓好他們,有什麼事兒等明天再說。
「那怎麼好意思。」盧氏說這話時滿臉通紅。
王姒寶趕忙道:「師娘,您就不用客氣了。就當徒兒給你們的見面禮了。現在的困難只是暫時的,等過兩天,我在找皇表舅恢復師父的官職。另外,不知道今後兩位師兄還有什麼打算?」
呂宏博和呂宏偉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自己的事情。畢竟和這個師妹才第一次見面,兩人還有些抹不開面子。
呂緣只好介面道:「他們二人自認為這些年在族學中已經學的差不多了,就想試一下看能不能考取個功名。我倒是覺得他二人的心有些浮,想讓他們再沉澱沉澱。但,想必你也看出來了,這些年實在是我這個當父親的沒有做到應盡的責任,所以,他倆對我說的話都不怎麼認可。於是,我就在想是不是讓他倆這次也跟著參加會試去試試水?也好讓他二人知道知道自己的斤兩。」
呂宏博和呂宏偉二人對於呂緣如此直白的將話說了出來,有些羞赧。實在對自家這個不靠譜的爹爹相當無語。
這個問題倒還真把王姒寶給難住了。
這二人,一沒舉子功名在身,二又不是國子監生員,別說是她,就連永盛帝自己恐怕都不敢隨便安排個人直接參加會試。
王姒寶思考了再三,提出了自己的建議:「我覺得二位師兄可不可以在場外答一下這次會試的卷宗。之後,我們再找大學士和太子殿下給評判一二。畢竟二位師兄身上沒有功名在身,又不是國子監生員。這個實在是太難辦到了。現在和前幾朝由世家作保就可以參加科舉已經不一樣了。」
呂緣一拍腦門道:「對啊,我怎麼把這一茬給忘了。好,就按你說的那樣去辦吧。」
王姒寶又趕忙安撫了一下呂宏博和呂宏偉二人:「二位師兄也別著急。不管怎麼說,咱們先在雍都落下腳,然後,再去慢慢想辦法。如果實在想考察自己的實力,如果將來國子監有空出來的位置,我們侯府倒是可以安排你們去考試。另外,你們二人也可以從童生試開始一級一級往上考。」
二人聽后均點頭道謝。
畢竟他們二人常年在族裡學習,對外面的東西知之甚少。雖然因為會試在即,他們有心參加,想考取個功名出來養家。但確實,他們一時沉浸在呂家千年的輝煌當中出不來,沒有看清外面的世界。
翌日,王子義給呂緣父子接風洗塵。蔣氏出面帶著幾個妯娌和王姒寶設宴款待盧氏。
盧氏雖然在穿著上沒有蔣氏她們華麗,但勝在十分的得體。再加上她也出身於名門望族,因此,在禮儀上分毫不差,甚至還可以看出多年來的積澱。想必,女子注重禮儀這一點是呂家千年沿襲下來的規矩。畢竟呂緣在教導王姒寶這方面的知識時,就十分細心。
這一頓也算是吃的賓主盡歡。
等吃過飯後,蔣氏讓兩個妯娌回去歇息。她帶著王姒寶陪著盧氏閑聊。
蔣氏率先問起了呂宏博和呂宏偉二人的婚事。這也是中年婦女聚會討論最積極與最熱烈的話題之一。
盧氏也沒有隱瞞的意思,便大大方方講了大兒子被退婚的事兒。
蔣氏趕忙出言安慰道:「呂先生是有大才的人,想必兩位公子應該也錯不了。只要他們肯勤學上進,何愁找不到好人家的姑娘。你先別急,咱慢慢來。」
盧氏也只能點頭稱是。
接著盧氏同樣詢問了蔣氏幾個兒子的事情。雖然聽呂緣說了一些,但這屬於交際當中有時必須明知故問的環節。
蔣氏在這個問題上唯獨要操心的就屬三兒子王裕洵了。於是嘆了口氣道:「這眼瞅著都二十一歲的人了,現在連個人影都沒見著。我那三兒子脾氣還怪,非得找個他自己稱心如意的才行。如果我們當父母的沒有經過他同意,盲目的給他訂下的話,還不知道要怎麼鬧呢。所以,還能怎麼辦?拖著唄。」
盧氏趕忙介面道:「你家王四公子無論是家世上,還是學識上,以及樣貌上樣樣都出挑。這個根本無需擔心。而我家兩個兒子現在什麼都沒有,今後想要找個能匹配的人卻著實不易。」這如果不和呂家大宅脫離,借著呂家的名號還能給自己兩個兒子娶上名門望族的小姐。現在,恐怕就是想找些小門小戶的女子都不容易。
蔣氏看著發愁的盧氏,知道有些話說出去也毫無意義。便只能勸慰:「慢慢來。所謂『兒孫自有兒孫福』。有些事急也急不來。」
之後兩人便有些相對無語。
王姒寶見兩個人有些冷場,遂按捺不住開口詢問道:「師娘,問句不該問的話,您可曾埋怨過師父?」
盧氏有瞬間怔楞,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好。
沒有埋怨嗎?當然有。
當年向她家求娶她的人不少,但是自從見到過呂緣一面之後,她便心心念念只想著嫁給呂緣為妻。因此,拒絕了所有上門提親的人。
等呂家找來媒人替呂緣向她提親的時候,她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連猶豫都沒猶豫,就立馬點頭同意。
剛成親那會兒,倆人也曾好的跟蜜裡調油一般。但是沒過多久,呂緣便開始了舊態復萌。在家裡和小妾、家妓廝混不說,還在外麵包養妓子、眠花宿柳,據說還有好幾個所謂的紅顏知己。
本朝一向重嫡抑庶,但是呂家卻自成方圓,依然沿襲當年的作風。盧氏無奈,也只能聽之任之。
又過了幾年,她先後生下了兩個兒子。本來還憧憬著呂緣能夠親自教導這兩個兒子,將他們培養成和他一樣有才華的人。誰料到這人居然撇下了他們母子三人出外遊歷去了。
這一去經年,撇下了他們母子三人在呂家大宅孤苦無依。
她有時也問自己,她究竟算是有沒有丈夫?
好像有吧。
等到去年,聽說自家丈夫在雍都落了腳。本來以為他們母子三人馬上就可以來雍都與他會合。沒想到族裡信不過他們母子,硬是派了自家小叔子夫妻二人及他們的子女前來幫著應酬。
這是嫌棄他們盧家門楣低了?
好吧,在呂家,只有崔、曹、謝這樣的門楣才算是高門。
這些年從府里的中饋沒有落到她這個長媳手中,卻落到了二弟媳曹氏的手裡她就已經看透了,不是?
那她就帶著孩子繼續等吧。
可等來等去,最後竟然等到了自家夫君和族裡的決裂。
就這樣他們夫妻帶著孩子幾乎身無分文的從呂家離開。
呂緣曾經的小妾、通房這些年因為呂緣常年不歸,早已經跟別人好上了。這一次果斷和他們劃清了界限,沒有跟著來。
想到這裡,盧氏苦笑了一下,淡淡的說道:「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