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地裂
“魏大人,你當時胃脘部脹痛不適,想去茅廁卻又瀉不出什麽;每次吃喝不超過一刻鍾,就會重複不適……對不對?”沈芩還是有些昏昏沉沉。
“是。”魏大人一怔,連連點頭。
“其實,吐和瀉是人的自我保護方式,讓毒物迅速離開身體;同時,吐和瀉又非常傷身,所以,郎中會讓病患禁食禁飲,讓內裏髒腑可以休息。”沈芩努力保持清醒。
“甜食會引起胃腸脹氣,糕餅棗湯全都是甜食……吃下去當時腸胃舒服,之後又變本加利地吐和瀉……幾次下來,再強的身體也扛不住。”
“這個劉飯桶!”魏大人氣得連拍矮幾,矮幾的一條腿立刻斷開,擱在上麵的碗碟一陣丁當響,“沈姑娘,你餓不餓?”
沈芩有氣無力地點頭,又餓又累又渴……尤其是胳膊,陣陣疼痛幾乎透支了體力。
“花桃!今天的事兒你辦得很好,賞白銀十兩。”魏大人直接從床榻旁的小櫃裏取出一錠圓銀。
“多謝魏大人!”花桃從皂吏中出列,恭身行禮。
花桃?沈芩上下打量她,還是不明白,她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幫忙?
“沈姑娘,女囚不能攜帶銀兩,想讓本官如何謝你?”魏大人能獨督女囚,統領一眾女皂吏,除了平日手段非凡、行事果斷以外,靠的就是賞罰分明的準則。
沈芩後肩抵著牆壁,晃晃悠悠地站起來,略一恭身,整個人差點栽倒,被花桃眼急手快地扶住:“如果魏大人能賞疫亭眾人一餐溫飽,罪女感激不盡。”
魏大人瞪大了眼睛:“沈石鬆出了名的藥到病除,救了多少人,沈家最後落得什麽下場,你再怎麽心善,也該心裏有數。”
沈芩苦笑:“魏大人,罪女心裏有數,請給個準話吧。”
“花桃,帶足一日口糧、清水和幹糧,送到疫亭去。”魏大人揮了揮手,“但是,沈芩你可以先回疫亭,但必須隨傳隨到。”
“多謝魏大人。”沈芩走得搖搖晃晃。
“隻要你忠於本官,也可以在這裏休息,一日三餐不會短少。”魏大人打定主意,要讓沈芩成為女監的郎中。
“謝過大人。”沈芩繼續向前走,在沒人注意的情況下,塞給魏大人一個拇指粗細的小竹節,被花桃攙扶著離開了。
魏大人拂袖而過,讓一幹皂吏退下以後,迅速打開竹節,掉出一塊揉得極小的紙:“醜時地裂。”
……
疫亭裏,鍾雲疏還是躺著裝昏迷,陳虎和趙箭把布繩藏得隱密,躲過了三次巡察;其他人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對鍾雲疏的盲信,沒人問一聲。
毓兒還想去入口處蹲著,被陳娘拽到安全的角落,不讓亂動。
鍾雲疏濃眉緊鎖,沈芩為何還沒回來?
正在這時,入口處的門吱呀一聲響,疫亭眾人的視線齊刷刷盯著黑洞洞的開門處,臉上都一驚——沈芩走得踉踉蹌蹌,雙臂怪異地垂著,衣服破破爛爛,隱約可以看到血色。
沈芩更懵圈了,誰把疫亭的石頂砸成這樣?
陳虎第一個衝過去:“沈姑娘,你怎麽了?”
沈芩停頓一下,費力地開口:“陳虎,趙箭,門後有水、幹糧和吃食,快拿去分給大家吧。”她到現在也沒想到避震傷害的方法,隻希望他們不當餓死鬼。
陳虎和趙箭相互推搡著衝進去,三秒後衝出來,一人提著水桶、一人提著超大食盒,來回三趟,才把東西搬完。
沈芩被陳娘攙扶到鍾雲疏身旁坐下,等陳娘走遠以後,才輕聲說:“東西已經交給魏大人了。”
鍾雲疏極勉強地坐起來,伸手摸到沈芩冰涼汗濕的額頭,立刻順勢把她扶進懷裏,小心翼翼地不碰觸她的肩膀和雙臂,她受了什麽傷、有多疼,他比誰都清楚。
沈芩進入醫生身份時,救人第一;退出醫生身份,變回自己時,就很排斥陌生人的碰觸。此刻,不推開鍾雲疏,完全是雙臂不能動,整個人像個破破爛爛的稻草人,實在無力支撐。
就這樣,她就著鍾雲疏的手,喝水、吃東西,最後靠著瞪著眼睛完全放空。就算後麵還有地震,以她目前的廢物樣子,不可能救任何人。
“睡一會兒。”鍾雲疏喝過了清水,嗓音不再沙啞得像磨擦砂紙,伸手遮住投在沈芩臉上的陽光,意外碰到她臉上猙獰的疤痕,像被燙了一下,迅速縮手。
“睡不著,”沈芩第一次體會到,累到極點、毫無睡意的狀態,“現在什麽時辰了?”
疫亭裏的人們都在盡力吃喝,這頓過後,不知道下頓會是什麽時候?直到把吃食消滅光,才想起來應該好好感謝沈姑娘。
“趙箭,什麽時辰了?”鍾雲疏問。
“鍾大人,辰時正。”趙箭回答。
“子醜寅卯……”沈芩整個人僵成石像,“你不是說……”醜時早就過了,怎麽還沒地震?!
“噓!”鍾雲疏輕聲阻止,“靜觀其變。”
沈芩緊繃到神經,又麵臨前所未有的挑戰,知道會有地震,卻不知道具體何時發生、多嚴重、自己會如何……就像頭上斜懸著一把刀,刀已出鞘,傾斜度足夠讓刀落下,卻不知何時。
“也許是我預測出錯。”鍾雲疏不知道是在安慰誰。
“嗬。”沈芩懶得理。
“要不要我打暈你?讓你好好睡一覺。”鍾雲疏輕笑。
“不要。”沈芩懶得搭理。
突然,兩人同時僵住,落了一地的砂礫木欄,他倆腳邊的小砂礫像鼓麵上的紙屑般跳動,耳邊不時傳來細微的斷裂聲。
“開始了嗎?”沈芩的心跳猛升。
“陳虎、趙箭拉繩上頂!”鍾雲疏突然下令。
“是,大人!”陳虎趙箭平時像極了蟋蟀,三秒不合就吵架打鬧,現在卻配合地相當有默契,借力、騰挪、跳躍。
不到五分鍾,加固後的布繩的上端就牢牢地固定在了破頂外麵,另一端則垂在大碎石邊緣。陳虎在上,趙箭在下,準備接人出去。
“毓兒陳娘先上,其他人跟上。”鍾雲疏再次下令。
哢嚓一聲悶響,疫亭地麵的石板鋸齒狀裂開一道巨形裂縫,將鍾雲疏沈芩兩人與其他人隔開,裂縫越來越大,整個疫亭像快散架的木盒震得越來越厲害。
“鍾大人!”
“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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