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猝不及防
男監庫房裏,沈芩來回踱步,老是習慣性地想看時間,可是這兒即沒有掛鍾又沒有手表,也沒找著一個沙漏什麽的,“時間就是生命”在這兒一點也體現不出來。
男囚們一瞌眼就是不短的時間,也不知道他們在陰暗恐怖的牢房裏是怎麽熬的,個個都睡得很香甜。
“花桃大人,”沈芩自己搞不定,自然要請教人,“您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嗎?他們睡了多少時間?”
“沈姑娘,您別這麽客氣,”花桃想了想,又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趙箭卻像個人型機械鍾:“沈姑娘,我們進男監大概是卯時正,男囚們進入庫房是午時三刻,他們睡了兩個時辰,現在已是傍晚時分。”
沈芩驚到了:“你……怎麽做到的?”
趙箭嘿嘿一笑:“我是弓箭手嘛,練箭先瞄準,瞄準先身穩。最開始,就是蹲馬步站樁趴地……枯燥得很,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時間一長我就知道了,沒什麽的。”
“趙大人,厲害啊!”沈芩從來不吝於誇人,“行了,把男囚們叫醒吧,再給他們吃一些東西,如果吃完半個時辰沒什麽不舒服,就可以縮短間隔的時間,增加次數。”
“行!”趙箭被沈芩欽佩的眼神,注視得心花怒放,“這些小事就包在我身上了。”說著把男囚們挨個叫起來,細問一遍,又發放一次吃食。
等男囚們吃完,沈芩給他們編好號,順便解釋:“時間緊迫,我一時記不住大家的名字,麻煩在自己衣服上寫好號碼,方便辨認。”
花桃看著沈芩忙碌的身影,一時看得有些癡,記憶裏沈記藥鋪的郎中們,也是這樣客客氣氣地待人,輕聲細語地囑咐,但是診治病人又快又準,多好的沈家姑娘呀。
這樣想著,花桃生出一個念頭,無論如何要保護好沈芩,不讓她有半點閃失。
沈芩又觀察了男囚們,情緒平穩,反應敏捷,相較於慘烈的男監牢房,她更想知道他們是如何自保的。
怕自己說話太多會露出破綻,沈芩把溝通事宜交給了趙箭,經過詳細的詢問,結果很符合流行病學的發展規律。
首先,他們都很年輕,在牢房通風較好的位置;其次,他們相對比較愛幹淨而且警覺,牢房裏有人病發開始,就基本停止了吃喝,盡量把自己縮在角落的高處。
最後也最重要,他們都經曆過疫病,有“病氣”的概念,始終保持冷靜。
沈芩把這些信息匯集起來,準備回到女監交給鍾雲疏,瞥過小窗發現時間不早,按預定計劃,該動身回去了。
另一邊,趙箭和男囚們稱兄道弟,隔著不短的距離天南地北地胡扯,好歹還記得沈芩囑咐過的保持距離、口罩不離臉的囑咐。
看到沈芩的示意,趙箭不舍地站起來:“兄弟們,吃食和藥都給你們溫著,晚上我就不陪了,不管有什麽事,小窗這邊可以喊可以扔紙條。”
男囚們不安起來:“哥,明天你們還來嗎?”
“哥,下麵的……怎麽辦?”
趙箭背上箭囊,大喇喇地擺擺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今天我們都進來了,明天還會不來嗎?倒是你們,說話可要算數,不準半夜偷溜出去!”
“還有,晚上把倉庫門關好,除了我們,不管誰敲門都不能開,記住了嗎?”
“……”
趙箭和男囚們足足造別了一刻鍾,才勉強算完;要不是要趕回女監交差,還有其他準備事宜,大有今晚留下不走的意思。
沈芩和花桃手牽手,調侃道:“唉,男人要是膩歪起來,真沒我們什麽事啊!”
“對呀……”花桃幫腔,“哥……明天一定要記得來喲……”
“……”趙箭結巴起來,麵紅耳赤地連口罩都遮不住,“沈姑娘……不是……哪有……我……”
五大三粗的男囚們立刻不好意思起來,紛紛移開視線,不理會打趣。
“好啦,我們要走了,回去還要改藥方、熬藥、準備你們明日的三餐吃食……”沈芩正色道。
男囚們休息的地方,離庫房大門還隔著三道門檻,都窩在門邊,眼巴巴地看著他們打開庫房大門。
忽然,又有一名男囚高喊:“哥!”
“大男人不要這麽婆媽!”趙箭直截了當地大步向前,腳步都沒停頓一下,還催著前麵的,“快走,鍾大人還等著我們回去呢。”
“哥!我不太舒服!”男囚喊得很急,“我……肚子好疼……”突然倒地,整個身體蜷縮在一起,衣服後背上的“肆”字顯得特別觸目驚心。
“怎麽回事?!”墊後的趙箭猛地轉身,簡直不敢相信,“剛才還好好的啊!”
沈芩花桃立刻奔回來:“趙箭,快!把他扶到隔離間去!”
男囚們麵麵相覷,看著倒地的肆號,驚恐萬分地以光速散開,沒人敢搭把手。
趙箭隨手甩了箭囊,把肆號抱進隔離房區。
沈芩和花桃緊隨其後衝進去,拉了隔簾。
趙箭剛把肆號放在鋪好的地榻上,忙問:“小兄弟,怎麽樣了?”
沈芩跑到肆號頭部,剛拉下他的口罩,隻聽到一聲讓人肝膽俱裂的“嘔!”堪比生化武器的嘔吐物,毫無預兆地噴了出來。
“沈姑娘!”花桃驚叫聲混合在一起。
沈芩想再戴上口罩已經來不及了,躲避不及的三人,被嘔吐物噴了滿身。
緊接著,一陣惡臭伴著肆號亢進的腸鳴音,劇烈的腹瀉開始了。
肆號緊緊地抓著趙箭的手,在劇烈嘔吐的間隙,淚流滿麵地哀求:“哥,我害怕,我不想死,救救我!”
“沈姑娘,我沒做過什麽壞事……嘔……真的,你相信我……”
“我才十六歲!要賺很多銀兩,把賣到煙花巷的妹妹贖出來!她還等著我呢!”
“嘔……”
“嘔……”
肆號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脫水,沒一會兒臉上頸項皮膚就有了細紋。
隔離房傳出的聲音,強烈刺激著每個人的耳膜,剛擺脫沒多久的死亡陰影再次盤旋在男囚們的頭頂。
周圍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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