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在吼 0068 迷霧
太太的臉色瞬間變了。
前一刻還在問人家邱蔚然葉正文和千葉英助是不是鬧翻了呢，接著就看見這倆人坐一輛車到了，這個臉被打得實在是太疼了。
眼見二流子出門把葉正文和千葉英助迎接進來，她趕緊往旁邊退了退，堆起笑臉招呼道：“副司令官閣下，葉少爺，您兩位回來了？”
葉正文看她一眼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千葉英助裝作很可親的模樣，笑著說道：“回來了，這位是醫館的病人吧？你來這裏看病真是找對地方了，葉大夫也好，邱醫生也好，皇軍可以作證，他們兩位的醫術都是大大的好！”
“千葉副司令官謬讚了。”
邱蔚然淺淺一笑，悄悄瞄了葉正文一眼，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這兩位鬧沒鬧翻她是最清楚的，原本都不來往了，怎麽今天又一起回來了呢？
正懵著，就聽葉正文叫她說：“蔚然來，幫我收拾一點藥。”
“好！”
邱蔚然不失禮數的跟太太道別，又囑咐二流子給千葉英助倒茶，這才到了中藥藥櫃那邊，問道：“葉少爺，需要收拾哪些藥，您說。”
“按我單子上的來，挨樣都要。”
葉正文已經開了兩張密密麻麻的單子出來，遞給邱蔚然一張，說道：“你負責抓這張上的藥，我負責剩下這張。”
“這麽多……”
邱蔚然看看單子，頭皮不覺有些發麻，下意識的問道：“葉少爺，您這是要治什麽病啊，怎麽需要這麽多藥？”
“一句話兩句話的說不清楚，先抓藥吧！記住，每樣藥都分開抓，一樣一包，不要混。”
葉正文回頭看看二流子，又說：“幫我找套熬藥的砂鍋包好，請千葉副司令官幫忙抱著。”
“沒問題。”
千葉英助搶著答應下來，笑著說道：“葉大夫能給我一個機會出出力，就好像我也能和葉大夫一起並肩救人一樣，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傻子都看出來葉正文態度冷漠，而千葉英助好像在刻意討好了，邱蔚然越發好奇，拐彎抹角的問道：“葉少爺，小劉說你一大早就去司令部出診了，看來病人情況很嚴重啊，你要的這麽多藥，我都看不出來是治什麽病的。”
如果葉正文不知道她是軍統鳶都站的副站長，大概會當她這話隻是一句簡簡單單的感慨，但從她的真實身份出發，他猜得到，邱蔚然這樣問應該是別有深意。
不出意外的話，通過二流子的嘴，邱蔚然肯定已經知道他去司令部出診看的是一個疑似共黨的人，那麽，邱蔚然這是想問問病人的真實身份，抑或傷勢情況？
“病情非常複雜，我準備這麽多藥，其實未必用的上，隻是提前備著。不過也說不準，或許沒等我回去人就不行了。”
葉正文一邊抓藥一邊說道：“對了，我有可能好幾天回不來，你跟狗蛋好好看家就行，哪兒都不許亂竄。”
“是是是，保證替你把家看好！”
邱蔚然答應著，心裏不免有些意外。
她從葉正文的回答之中梳理清楚了兩層意思，一個是說病人危在旦夕，隨時都可能沒命，而第二個意思，好像是在提醒她不要輕易妄動，最好什麽也別做。
這個提醒太奇怪了，就好像葉正文知道她要做點什麽一樣。
難不成葉正文已經知道她身份了？
要不然，就是想多了？
邱蔚然心中有疑惑，可守著千葉英助也不好多問，隻好集中精力幫著葉正文把所有藥材全部分裝好。
不多時，桌子上就已經堆了幾十個大大小小的藥包，摞得跟小山一樣。
“你們進來——”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千葉英助把門外邊三輪摩托車上的小鬼子叫了進來，先把懷裏包著的砂鍋交給其中一個小鬼子，又吩咐其他人說：“趕緊幫忙把這些藥材全都搬上車！”
“哈依！”
小鬼子們還是很賣力的，幾個人集體下手，搬得倒是快。
“葉大夫，以前沒注意，你這手鋼筆字寫的很漂亮啊！”
千葉英助抓起桌上葉正文寫下的那兩張藥單看了看，嘖嘖稱讚道：“你看看，橫平豎直，字形俊朗，顯然是下了苦功的。”
“千葉副司令官太誇獎了。”
葉正文麵無表情的說道：“如果您看著好看，可以帶回去慢慢看，我們還是抓緊時間回去吧！”
“好的好的，我帶回去慢慢看，不！我要帶回去好好欣賞。”
千葉英助哈哈一笑，果真把那兩張藥單全都疊好放進了口袋。
他和葉正文一前一後出門，邱蔚然追出門去，問道：“葉少爺，你要有空的話，找機會問問後勤科的姚先生，咱醫館的葡萄糖不多了，他答應給咱調撥一批的，你問問他到貨沒有。”
“好！”
葉正文頭也不回的答應一聲，一頭鑽進了門外的車子裏。
三輛車很快開走了，二流子好奇的問道：“邱醫生，少爺不是去司令部嗎，他怎麽去問醫院後勤科的姚先生？”
“對啊，你瞧我這腦子，葉少爺那裏急急火火的，我光記著他被千葉副司令官請去救人了，還當他去醫院呢。”
邱蔚然臉上苦笑著，心裏卻是確認了另外一件事，那個疑似共黨的人不在司令部，其實是在醫院。
事情猶如深陷迷霧，諸事不明。
眼神悄悄的掠過斜對過上著門板的海貨店，她有些著急，不知道於掌櫃那邊打聽出什麽情況沒有……
……
……
於掌櫃在西下窪街一棟沿街二層樓門口下了黃包車，抬頭看了一眼“水產洋行”的招牌，整了整身上的長袍，走進了一樓廳堂。
門口的門房老辛看見他，從門房窗戶裏探出半個腦袋招呼道：“於掌櫃，您這是來找我們盧經理？”
“老辛忙著呢！”
於掌櫃嗬嗬笑著指指樓上，說道：“我那邊生意不好做，想來問問盧經理最近有什麽好貨色沒有，我也換換樣。”
“生意都不好做，這世道啊，唉！湊合過吧！”
老辛唉聲歎氣，又說：“您去吧，盧經理在呢！”
“您忙。”
於掌櫃拱拱手，上樓去了。
門房窗戶背後的老辛緩緩坐下，一雙渾濁的老眼好似瞬間變得機警起來，飛快的看了看外麵街上的光景。
水產洋行的盧經理辦公室在二樓走廊的盡頭，於掌櫃敲門進去，笑著拱手道：“盧經理發財。”
“我道是誰，沒個預約啥的就直接登門了，原來是於掌櫃。”
盧經理是個青年胖子，一身綢緞衣裳，戴著玉扳指的手裏夾著一根大雪茄，看上去很豪氣；他笑嗬嗬的站起來，請於掌櫃坐下，問道：“於掌櫃，有什麽好照顧？”
“盧經理買賣做到了全鳶都城，聽說棧橋市那邊您也有鉤，我這小門小戶的還得靠您照應呢！”
於掌櫃姿態放得很低，謝過盧經理遞來的一支香煙，又說：“盧經理，最近這兩天太君們那邊有什麽響聲嗎？”
“太君們那邊？”
盧經理微微眯了一下眼，咧嘴笑了，說道：“於掌櫃，你這話把我問住了，太君們有什麽響聲還能告訴我？”
“您瞧您，謙虛了不是？別說太君們，就是太君們的夫人被窩裏放幾個臭，您也門清啊！”
於掌櫃掏出兩根大黃魚輕輕擺在茶幾上，又說道：“我是聽人說，有個穿紅衣裳的陷在太君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