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在吼 0076 尋親啟事
醫館生意其實總體來說並不算繁忙，對藥物的需求也不是太多，昨天邱蔚然說讓葉正文找後勤科的姚文康要葡萄糖，其實也隻是確認一下葉正文究竟要去哪；所以今天姚文康來了，邱蔚然還真沒什麽好跟姚文康要的，隻能撿著常規藥材給姚文康要了一些。
“邱醫生，您看我這個人一直在醫院後勤科上班，外麵的事情也不了解，我是真不知道您醫館的葉少爺和千葉副司令官關係這麽好。”
姚文康記下她的需求，訕訕笑道：“早知道是這個樣，前一陣您去醫院訂藥材的時候，我就該主動給您配備的全一點。”
“謝謝姚科長。”
邱蔚然惦記著周老頭的事，有點心不在焉的說道：“我們這小醫館，用藥有限，以後有什麽需要再去找您。”
姚文康聽她這口氣，隻當她不高興，咬咬牙，小聲說道：“邱醫生，其實吧，隻要您和葉少爺開口，不管是什麽藥，我都能給您調一些過來。”
“是嗎？”
邱蔚然有點回過神來，開玩笑的問道：“那我想要抗菌藥呢？”
“呃……”
姚文康弱弱的說道：“抗菌藥現在嚴格管製……”
“那就是了。”
邱蔚然嫣然一笑，說道：“姚科長，我跟您開玩笑呢，我們這小醫館，其實也就是治療點小病小災的，抗菌藥那是手術用藥，主要治療外傷的，我們這兒也用不上啊！”
姚文康訕訕笑了。
把他送走，邱蔚然在屋裏打了個轉，就去了海貨店。
“於掌櫃，昨兒個您出去一天，聽說是進貨去了？有什麽好推薦沒？”
邱蔚然遠遠打著招呼，到了近前之後，沒等著於掌櫃回話，就已經直奔後麵的小儲藏室而去。
“好推薦沒有，我這兒進的可都是好東西……”
於掌櫃早就注意到千葉英助剛才來了，現在看她這麽急，心裏微微一凜，趕緊跟了進去。
“你昨天得到的消息可以確認，周老頭的確一直在昏迷狀態，還沒有跟日本人正式對上話。”
邱蔚然說道：“不過，葉少爺很可能有辦法把他救活。”
“如果周老頭死了，這事就簡單了，如果他活了，可能就有點複雜。”
於掌櫃皺眉道：“萬一他跟日本人開了口，後果不堪設想啊！”
“所以我們必須要盡快聯係上共黨。”
邱蔚然說道：“對這個周老頭，我們一無所知，我們不清楚他的破壞力究竟有多大。還有就是共黨的態度問題，他們肯定已經知道周老頭被捕的消息了，他們是救還是不救，或者想怎麽救，我們都需要第一手資料，這個需要跟共黨方麵問清楚。”
“太被動了……”
於掌櫃撓頭道：“小鬼子占了鳶都城之後，共黨幾乎更換了所有的聯絡方式，我們現在想要聯係上他們難於上青天。”
邱蔚然心裏一緊，追問道：“一點辦法也沒有？你那個消息渠道呢，他們會不會有這方麵的信息？”
“他們不可能有。”
於掌櫃說道：“我那個消息渠道，走的都是黑市交易，他們能夠找到的消息，都是遲早會公之於眾的，救急還行，真正機密的消息他們搞不到。”
猶豫了一下，他又說道：“我倒是了解到一條以前共黨使用的聯絡渠道，不過，這條渠道已經被共黨放棄了，暗號也都換了。就怕共黨看到了暗號，也未必輕易露麵。”
“現在這個情況下，也顧不上了。”
邱蔚然略一思索，下決定道：“死馬當活馬醫，試試吧！萬一能行呢？”
於掌櫃點點頭：“好！”
……
……
西門大街和東門大街將整個鳶都城一分為二，南北各一半。
而從現在的公署大門直線向南的那條大街，從最北段開始，依次叫做縣府大街、田宅街和南門大街，這條大街也把鳶都城一分為二，是東西各一半。
這兩條大街的交接十字路口西南角，有一個十分古老的告示欄，是專門供一些便民告示張貼的，比如各級部門的一些公告，比如尋人啟事，比如招領啟事，比如……尋親啟事。
這天中午，一張嶄新的尋親啟事被人貼在了告示欄裏。
普普通通微微泛黃的白紙上墨跡淋漓，寫了七行字：
“尋親啟事
茲有老親，鳶都南鶴
人氏，名喚劉吟秋，
多年前城樓東大柳樹
下走散，三年有餘，
期盼劉兄心懷點滴舊
情，早日重逢。弟半
載之後出國，急。”
落款：城東老表。
公告欄裏但凡有新內容，總會吸引不少路人圍觀。
連文山夾雜在圍觀人群之中，看著這張尋親啟事上的內容，眉頭悄然一皺。
這是鳶都城地下黨組織曾經使用過的暗語聯絡方式，每行九個字，首取“975”，而後“579”，如果還不夠說明情況，就繼續按照“975”到“579”的順序往下排。
按照這個取字規則，眼前這張尋親啟事真正要傳遞的內容是：鶴吟樓，三點半——這是要求三點半在鶴吟樓見麵的意思。
但問題是，小鬼子侵占鳶都城之後，司令部對地下黨組織的搜查抓捕力度遠超國民黨時期，原本設在曹家巷南段的秘密聯絡站，也就是葉正文醫館的前身老茶館，險些暴露在日本特務眼前。
為了保險起見，鳶都城地下黨組織上報上級領導得到批準後，緊急撤離了老茶館，甚至連備用電台都沒帶走，還撤換了以前通用的所有聯絡方式，以回避這些方式可能已經被日本特務掌握所帶來的風險。
那麽，是什麽人用這種方式在這裏留下了聯絡暗號？
難道是外地返回鳶都城的同誌，暫時還不知道這種聯絡方式已經被放棄了？
連文山站在人群之中，飛快的悄悄觀察了一下四周，暫時沒發現什麽可疑的身影，就慢慢從人群之中擠出來，轉身走了。
……
……
鶴吟樓是一家茶樓，在芙蓉街和八仙巷的交叉口。
這棟二層小樓的繁華背後，是一大片的民宅，從鶴吟樓後門出去或者從後窗跳出去之後，不用費多大勁，就能借助民宅之間複雜的地形，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是撤退的好地方。
下午三點二十分，換了一身灰色長袍的連文山，戴著一頂帽簷有點寬的圓頂帽走進了鶴吟樓。
中午在告示欄見到的聯絡信息，雖然讓他有些遲疑，也有懷疑這會不會是敵人的陷阱，但他終究還是決定來看一看。
萬一真是不明情況的同誌來接頭呢？
畢竟，鳶都城的鬥爭形勢非常嚴峻，尤其是現在，周老頭還在日本人控製之中，連文山太希望有可靠的外援加入鬥爭隊伍了。
“老客來了，您樓上請！”
茶樓的夥計是自來熟，見誰都喊“老客”，他前頭引路，帶著連文山上了樓梯。
連文山不動聲色的在二樓樓梯口住了住腳，悄悄掃了一眼三點鍾方向。
尋親啟事的時間，也是約定見麵的方位，約定三點半見麵的人應該就在三點鍾的方位上。
三點鍾的方向，隻有靠在柱子邊角位置上的一張桌。
桌邊坐著一個人，似乎是在低頭喝茶，可一雙小眼睛卻從茶杯的上沿飄出來，好像也在看著樓梯口的方向。
連文山見到這雙眼睛，瞳孔驟然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