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在吼 0082 氰化鉀
裏間，葉正文刻意攔住邱蔚然關門，給她使個眼色讓她留意一下門口的四個耳朵，開口說道：“要你伺候我換衣服，還真是挺不好意思的。”
“有什麽不好意思？當醫生的什麽沒見過？”
邱蔚然飛快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周老頭，小聲問：“還沒醒？”
“不說這個。”
葉正文一邊把衣裳弄得窸窸窣窣的輕響，就好像在整理衣服一樣，一邊小聲說道：“我緊急需要一點氰化鉀，有沒有辦法替我搞到？”
“氰化鉀？”
邱蔚然臉色巨變，看著葉正文的眼神都有些恐懼起來。
氰化鉀是劇毒化合物，接觸皮膚的傷口或者吸入微量粉末即可中毒死亡。所以，軍統特工身上都會攜帶一顆裝著氰化鉀的膠囊，藏於自己方便隨時拿到的隱蔽位置，以便在危急時刻，咬破膠囊，自殺殉國。
讓邱蔚然感覺到恐懼的地方在於，首先氰化鉀並不是可以輕易在市麵上搞到的化學物，然後葉正文問她這件事的口氣，就好像知道她一定能夠搞到一樣。
“怎麽了？有難度？”
葉正文看她一眼，貌似很無意的解釋道：“周老頭這兩天隨時都會醒，但我不想讓他醒著再進監獄，我想讓他死著離開日本人的控製。”
“你是想……”
邱蔚然冰雪聰明，瞬間猜到了他的用意，臉色頓時一鬆的同時，疑惑的問道：“氰化鉀可是劇毒，你有把握嗎？”
“試試看。”
葉正文換上上衣，說道：“周老頭也是中國人，我總不能好不容易把他救活了，再眼睜睜的看著他去被小鬼子嚴刑拷打。”
“你……”
邱蔚然似乎還想說什麽，但話到嘴邊，聲音立刻抬高了八度，順口說道：“你也真是的，這些人想不起來給你送，你就不知道早給醫館聯係？瞧瞧你把襯衫穿的，洗都洗不出來了。”
腳步聲從門外進來，卻是淳子回來了。
她不單單帶回來了葉正文想要的血液報告，還把雨宮醫生一起帶回來了。
葉正文佯裝沒聽見腳步聲，一副準備解開皮帶換褲子的架勢，看見他們倆在裏間門口出現，訕訕笑道：“兩位稍等，我這就換完衣服了。”
“葉大夫請便。”
雨宮醫生在門口貓一眼，嘿嘿笑著撤回身子，還準備順手把房間門給關上。
“雨宮醫生且慢！”
邱蔚然把他叫住，說道：“您別給關門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跟他說悄悄話呢。”
她抬手幫著葉正文整了整新襯衫的領子，說道：“我先出去了，你自己慢慢換。”
等她真出去了，葉正文摸了摸自己領子下麵，並不意外的發現了一粒膠囊。
……
……
葉正文換好衣服從裏間出去的時候，邱蔚然正在和雨宮醫生一起看周老頭的血液報告。
“我們邱醫生精通西醫，是我最得力的幫手。”
他略微一提這個話茬，接著接過血液報告說道：“邱醫生，這是這兩天傷者的血液報告。我仔細斟酌了一下，傷者的情況趨於穩定，蘇醒應該不會是太大的問題。不過，傷者大腦之中有兩處血瘀的情況比較嚴重，可能會影響日後康複。”
頓了頓，他抬眼看看邱蔚然，說道：“我的意見是，先想辦法讓傷者蘇醒過來，稍稍穩定一下生命特征，然後再給他做一次開顱手術，祛除血瘀。你看呢？”
“我覺得你這個意見就挺好啊！”
邱蔚然學過西醫不假，但是論臨床經驗，肯定不可能有前生前世都做了中西醫雙料博士生導師的葉正文豐富，單看這個血液報告，她其實一點都沒看出端倪來，自然也不敢隨便提意見，直接附和了葉正文的提議。
“有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葉正文卻是有模有樣的點點頭，說道：“那這事就這麽辦了。我估計我可能至少還得個三四天才能忙完，你回去之後安心照顧醫館，別的什麽事一概別亂操心。”
“你管好傷者的情況就好了，家裏的事也不用你操心！”
邱蔚然聽他這口氣的是要趕她走了，可她這次進來是想了解一下周老頭情況的，什麽都不知道就要走，著實有點不甘心。
不過，眾目睽睽之下，不甘心她也沒辦法，隻能是極其不滿的剜了葉正文一眼。
倒是雨宮醫生越看越覺得他倆是一對，笑著說道：“葉大夫放心，醫館有邱醫生幫你坐鎮，肯定沒問題，萬一有什麽事不好解決，不是還有我們嗎？隻要您說句話，鳶都城裏的任何問題，皇軍那邊都能給力處理得當！”
下樓把邱蔚然送走了之後，他又回來了，詳細問了問周老頭現在的情況，這才放心的離開。
葉正文猜他肯定也得到過千葉英助的命令，要他時刻關注葉正文的治療方案，以便掌握周老頭身體康複的第一手資料，所以他才會在淳子取藥血液報告的時候重新跟著上來。
不過，葉正文給邱蔚然說的和給他說的，都是周老頭的實情，倒也不怕他來再問這一次。
他估計，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千葉英助應該很快就能知道周老頭這兩天就能蘇醒的消息了。
果不其然，不到半小時的功夫，千葉英助就帶著青木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進門就問：“葉大夫，周老頭這兩天就可能蘇醒嗎？”
“是啊，他……青木副官這是怎麽搞的？”
葉正文隨口應了一句，抬頭看見青木一根左臂被繃帶掛在了脖子上，繃帶上還帶了血，顯然是掛彩了。
“今天早上，北城門那邊發現疑似共黨遊擊隊進城，青木君帶隊截擊，跟共黨發生了槍戰，不幸中了一槍。”
千葉英助略微一提，接著擺擺手，說道：“沒什麽大事，有大日本帝國皇軍坐鎮鳶都城，遊擊隊不過是自投羅網罷了。葉大夫，您隻管安心對周老頭施救就好。”
葉正文點點頭，沒再多問，象征性的關心了一下青木的傷勢，倒是讓青木大感意外之餘，對葉正文漸漸改變的看法越發良好起來。
……
……
邱蔚然回到醫館，二流子就迎了上來，問道：“邱醫生，見到少爺了，他還好吧？”
“看著挺好的，就是太邋遢了。”
邱蔚然把手裏的包袱往他鼻子底下一送，說道：“你聞聞，他把衣裳穿成什麽味兒了。”
“媽呀！”
二流子捏著鼻子接過去，說道：“這是少爺穿過的衣裳嗎？不行不行，我得趕緊給他泡水裏去！”
他轉身要上樓，邱蔚然叫他一聲，說道：“小劉，你給他泡上抓緊下來。我一會兒還得出去一趟——這趟醫院去的，回來路上叫個開飯館倒垃圾的撞黃包車上了，灑我一腿髒東西，我回去換條褲子。”
“沒問題，邱醫生你稍等，我麻溜的下來……”
二流子上樓去了，邱蔚然轉身去了自己醫案背後，抬筆寫了一封短信，裝進一個信封揣進了兜裏。
等二流子下來，她囑咐兩句，就出門北行，看樣是回家去了。
隻不過，不會有人注意到，海貨店的於掌櫃收到了她的眼神提示，沒兩分鍾之後，把店麵臨時交給隔壁幹貨鋪子的夥計照看一下，也沿著曹家巷往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