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在吼 0134 地三鮮
一分鍾之後，這個人掛斷電話，離開了電話亭，貼著東門大街的南側，遠遠綴上拉著葉正文的那輛黃包車，小碎步向東而去。
但這個人卻不曾注意，在他背後不遠處，有另外的一個人悄悄跟上了他。
與此同時，還有一個人從靠近電話亭的街角處走出來，來到了電話亭的門口。
他遠遠看著貼路南漸漸向東的兩道人影，眯起了雙眼，從口中輕輕吐出兩個字：“鬆本……”
……
……
葉正文的目的地就在東關大街上，沿著東門大街一路向東，出朝陽門，跨白浪河，再過慶成門，最後向前走那麽不算很長的一段也就到了。
這是一家坐北朝南的飯館，門口掛著“東北菜館”的招牌。葉正文下車的時候，二流子先往裏麵瞄了兩眼，發現兩層樓的館子裏，樓上看不到，至少樓下看著挺冷清的，沒幾桌客人的樣子。
所以，二流子好奇的問道：“少爺，這就是你說的好地方？我怎麽覺著這裏比全羊湯館冷清多了呢？”
“館子冷清不冷清的，跟你又沒關係，主要看店裏的東西好吃不好吃！”
葉正文說道：“我跟你說，這家館子在這裏開了有年數了，據說老板原來是闖關東回來的，帶回來了東北風味的菜品，吃過一次的人都說有東北味兒。”
“真的假的？”
二流子不大相信，撇著嘴說道：“這家館子要真有你說的這麽好，怎麽沒幾個人吃飯呢？”
“又來了不是？你就不能允許人家訂餐，帶回家去吃？”
葉正文正說著話，東北菜館裏一個跑堂夥計提著一個食盒從裏麵走了出來，看見葉正文和二流子擋道，提前吆喝一聲：“老客來了，快裏麵請！裏麵有人招呼著呢！”
這夥計提著食盒出門，轉而向東，看模樣是給人送飯去了。
“瞧見沒？有些菜隻適合在店裏吃，但也有些菜，你在館子裏吃是吃，你在自己家裏吃一樣有滋有味的！”
葉正文前頭帶路進了酒館，有個剃了西瓜頭的夥計招呼著，到臨街一扇玻璃窗旁邊的桌上落座，賠笑問道：“兩位老客，想吃點什麽您盡管吩咐！”
這個位置離著櫃台不算遠，櫃台背後有位留著小胡子的老掌櫃，腦袋上還扣了一頂小圓帽。
瞟了一眼這位老掌櫃，葉正文問西瓜頭夥計：“店裏有沒有地三鮮？”
“老客想吃地三鮮那是來對地方了！”
西瓜頭夥計笑著應道：“整個鳶都城的地三鮮，我家說做得第二好，沒人敢說第一。”
“吹牛的吧？”
葉正文咧嘴笑了，問道：“跟我說說，你家地三鮮都怎麽做的？”
“我家地三鮮是選用茄子、土豆和青椒三種綠色食材製作而成！”
西瓜頭夥計洋洋得意地說道：“這三種食材混合在一起，不但營養豐富，而且口感鮮爽，是一道上好的下酒菜。”
“不對吧！我怎麽覺得你這個地三鮮的做法不太合適？”
葉正文挑挑眉，悄悄瞄了一眼櫃台方向，並不意外的看到那位老掌櫃聽了他這話之後，身形固然撐在櫃台上一動不動，一雙眸子卻是在他身上一掃而過。
他笑了笑，說道：“我怎麽記得老東北的地三鮮是青椒、土豆和茄子一起做的，還會點上一點大醬？”
“老客是行家！”
老掌櫃笑嗬嗬的開了口，從櫃台背後繞出來，過來對西瓜頭夥計說道：“你去忙別的吧，我來招呼著兩位老客。”
西瓜頭夥計貌似臉色沉了下來，輕輕點頭，就重新回到了東北菜館的門口。
看他模樣，貌似隻是簡簡單單的在那裏一站，但稍加注意不難發現，這位西瓜頭夥計的眸子悄悄變得犀利，在店門外的街道上悄悄掃了一圈。
“地三鮮有很多種做法，老客說的這種也不錯。”
老掌櫃笑眯眯的站在桌邊，問道：“您還知道其他別的做法嗎？”
“我還知道有種放豆角和木耳的。”
葉正文字斟字酌的說道：“不對，好像我給說岔了，這是另外一道菜。”
“您說的是亂燉。”
老掌櫃笑著給葉正文續茶，問道：“您是河西頭曹家巷南口醫館的葉大夫吧？您這是鬧哪一出？”
“二虎多了幾條尾巴來不了，有個事情想要告訴您。”
葉正文壓低聲音說道：“他找我說的那事，定在明天晚上了。”
“知道了。辛苦葉大夫。”
老掌櫃神色一凜，轉而繼續笑著說道：“看來老客果然是行家，這樣，廚房那邊我去張羅，您兩位吃好喝好！”
“有勞！”
葉正文拱拱手，目送老掌櫃去了菜館後廚。
二流子一直在一邊聽得迷迷糊糊的，這會兒也有點回過味來了，小聲問：“少爺，咱們倆今天不是來吃飯，是來幫二虎傳遞消息呢？”
“好好吃你的飯，堵上嘴，不要多話！”
葉正文眼角餘光早就注意到了，上午跟蹤王二虎的那個老派生意人打扮的日本特務，此時此刻也被門口的西瓜頭夥計請進了門。
特務原本是被夥計請去正門另外一側的櫥窗邊的，不過他擺了擺手，指指葉正文他們旁邊的那張小桌，說了一句：“我還是比較喜歡在那個位置吃飯。”
他自顧自到那張桌上坐下，背對門口，一雙眼睛隻需要輕輕一抬，就能把葉正文和二流子的一舉一動全部盡收眼底。
“狗蛋，一會兒要壺酒喝喝吧！”
葉正文說道：“今兒個心情太憋屈了，喝兩口才能回去睡得下。”
二流子賊精賊精的，當然知道葉正文先前那話是提醒他隔牆有耳，果斷順著葉正文的話茬問道：“少爺，今天你咋了？咋還心情不好了？”
“還能咋了？”
葉正文歎息道：“二虎他三舅姥爺活不過明天夏天了，你看看二虎那股子傷心勁，我都替他難過。”
倆人說著閑話，不多時，廚房裏傳出一聲吆喝，西瓜皮夥計就去端了兩盤菜出來，一盤地三鮮，一盤鍋包肉，全都送到了葉正文和二流子桌上。
同期出鍋的還有另外一份地三鮮，老掌櫃給安置在食盒裏，囑咐西瓜頭夥計說道：“你跑一趟，給蔡老板送過去吧！”
……
……
知遠書店的門口，老蔡接過西瓜皮夥計送過來的食盒，笑嗬嗬的說道：“食盒不著急往回帶吧，我用完了再給你送回去！”
“沒問題。”
西瓜皮夥計二話沒說，轉身走了。
老蔡給自己店裏小夥計使個眼色，對方果斷站到了門口守著去了。
繞回櫃台後麵，老蔡打開食盒，從裏麵放著的那盤地三鮮的下麵摸出來一張小紙條。
小紙條上寫了一行字：“行動開始，明天晚上。”
劃亮一支火柴，將這張紙條燒掉，老蔡摸起了手邊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