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馬在叫 0003 當麵羞辱
“啥情況?高隊長怎麽也幫著請來一位大夫?”
丁承四有些尷尬的看看葉正文,賠笑道:“葉大夫,要不我把人請進來,你們同行見見麵。”
葉正文淡淡一笑,把筆放下說道:“丁老板請便。”
他是劉玉成請來的,而門外這位是警備大隊一分隊隊長高茂才請來的,在這個房間之中,都隻是出診的醫生罷了。用誰的方子,不用誰的方子,全憑墨韻或者丁承四選擇,萬一人家更信任高茂才請來這位,他現在開藥方反倒不美。
不一會兒,隱約聽著公寓門口一陣寒暄之後,一個穿著青布長衫的中年男子跟丁承四進來了。
對方四十多歲,是個方臉,保養的不錯,也有幾分氣度。
看見葉正文坐在一邊,這人臉色微變,朝丁承四拱手道:“丁老板,我不知道您也請了別的醫生,是我太冒昧了。既然如此,墨韻小姐的病我不方便再插手,就先告辭了。”
“別別別!鄭大夫,這個事情有點誤會,您是高隊長請來的,事先我也不太清楚,湊巧南城巡查隊的劉隊長也幫著請了葉大夫,您二位都是咱們鳶都名醫,一前一後駕臨,鄙人和墨韻小姐多大的榮幸!”
丁承四趕忙勸住,嚐試著問道:“你要方便,要不就上上手?”
“葉大夫?”
中年男子微微皺眉,問道:“葉正文葉大夫?”
“對對對,就是葉正文葉大夫!”
丁承四忙不迭的介紹道:“葉大夫,這位是鄭新知鄭大夫,在咱們鳶都也很有名氣的!”
“鄭大夫您好!”
葉正文微微愣神,起身拱手,客氣了一句:“鄭大夫是杏林前輩,還請多多指教。”
“指教談不上,說實話,我恐怕也沒什麽可以指教的。”
鄭新知臉色微冷,說道:“葉大夫跟日軍司令部的千葉英助副司令官是至交好友,我這號小醫生哪有資格指教您呢?”
葉正文臉色微僵,幹脆閉口不言了。
他和千葉英助的事情一句話兩句話的說不清楚,反正鳶都城背地後裏罵他是漢奸的人不在少數,也不多鄭新知一個。
丁承四很尷尬,訕訕說道:“鄭大夫,咱們今天還是隻看病,不談別的吧?”
“丁老板,你們既然請了葉大夫,我再上手就顯得多餘了。”
鄭新知卻是梗著脖子說:“就此告辭!”
“別別別!”
丁承四趕忙拉住他,說道:“鄭大夫,您來都來了,好歹幫忙看一眼吧?要不,要不高隊長那兒我也不好交代不是?”
其實他挺討厭鄭新知這個態度的,畢竟,他隻是一個舞廳老板,在日本人管製之下賺錢,至少葉正文這邊是萬萬得罪不起的,但鄭新知畢竟是高茂才給介紹來的,高茂才他也得罪不起啊!
不請鄭新知幫忙給看看,他可就成不給高茂才麵子了。
好說歹說,請鄭新知坐下給墨韻號了號脈,丁承四擦擦額頭上的汗,抬眼看看葉正文不溫不火的坐在一邊,腆顏賠了個笑臉。
鄭新知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收脈之後,問道:“墨韻小姐的病我知道了,如果我猜的沒錯,她前天是不是喝過白酒,還吃了不少很多涼東西?”
墨韻錯愕之餘,點了點頭。
丁承四更是瞠目結舌,說道:“對對對,鄭大夫說的一點都沒錯!前天晚上演出完畢之後,墨韻小姐陪客人喝了一斤多白酒,後來總感覺太熱,就問人要了一個在井水裏浸了半天的涼西瓜解渴,第二天嗓子就不出聲了。”
“那就對了,墨韻小姐胃熱,熱遇濕而生氣,胃氣升騰,蒸灼肺部,導致肺部肌理失調,無法出聲。”
鄭新知說道:“這個病不礙事,我開個藥方,讓墨韻小姐先吃吃看。”
葉正文一邊聽著,倒對鄭新知有點刮目相看。
他最早聽到這個名字,是從日本留學歸來剛進鳶都城的那天——那天,茅季晨去二舅汪俊友的回春堂鬧事,就是因為吃了鄭新知開的藥方沒見效——鄭新知是在回春堂坐診的大夫。
當時,他和呂德庸都覺得鄭新知用藥有點不對症,對鄭新知的醫術判斷自然也就高明不到哪裏去,但今天看鄭新知給墨韻看病,倒是有鼻子有眼。
“鄭大夫真不愧是鳶都名醫,單憑號脈就能判斷出墨韻小姐犯罪的緣由,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丁承四忍不住誇讚道:“早知道這樣,當初還去看什麽西醫,找鄭大夫給瞧瞧,早就藥到病除了呀!”
“可別這麽說。”
鄭新知心情轉好,笑眯眯的擺擺手,當場開了一個中規中矩的方子,遞給丁承四,說道:“丁老板,先抓三副,請墨韻小姐吃吃看,應該就能見效了。”
“三副?”
丁承四和墨韻對視一眼,臉色就有些微微變了。
尋常人得了這個病,吃三副藥能好,怕是要謝天謝地的,但墨韻是歌手,急等著登台開唱呀!本來就已經耽擱了些時日,現在再要拖延三天才能好,那還了得?到時候,快活林舞廳的客人們還能記得墨韻是誰?
丁承四小心問道:“鄭大夫,有沒有西醫裏麵說的特效藥之類的,能夠讓墨韻小姐盡快好的,最好今……不,明天能好也行啊!”
“丁老板,中醫重調理,遵循循序漸進的法子,你要覺得慢,可以去找有特效藥的西醫。”
鄭新知微微皺眉,眼角餘光瞅見葉正文,改口說道:“或者,葉大夫有更好的治療方法,也說不準呢!”
這是把葉正文架在了火上。
本來隻是受人之托來看個病,被人當麵羞辱,葉正文已經忍了,現在對方不依不饒,針鋒相對,讓他非常反感。
你看你的病開你的方子就是了,硬扯上我有什麽意思?真當老子是紙糊的?
微微皺眉,葉正文說道:“鄭大夫的判斷沒錯,墨韻小姐的病的確是從胃裏出的。不過,要說這個病吃三服藥才能好,也未免有些拖遝。在我看來,這個病症應該叫土多金埋之症,用上一味藥,今天就能好!”
“胡鬧!”
鄭新知臉色一沉,當即反駁道:“葉大夫,聽說你中西醫兼修,醫術了得,原本還想今天開開眼界,看你葉大夫能有什麽良方,讓墨韻小姐盡快康複呢。沒想到,你好端端的仲景良方不學,偏偏研究這些來曆不明的歪門邪道!真是讓人失望!”
頓了頓,他又說道:“我想起來了,當初你給茅季晨茅知事的八姨太治病,用的是泔水!那時候我就該知道,你根本就不是搞中醫的!你這是胡鬧!”
“我的確不是搞中醫的,我是盡我所能,根據病人需求治病的。”
葉正文微笑道:“正常不著急的話,鄭大夫的這個方子我也認同。這個方子很經典,法度森嚴,有補有瀉,標本兼顧,三副藥吃下去,肯定見效。但是墨韻小姐等不了這麽久,就得用其他的法子。”
“話說回來,能一味藥就治好的病,其實我們也沒必要用藥太多。”
他問道:“鄭大夫,醫生是賣醫術的,不是賣藥的,你說呢?”
“你……”
鄭新知恨得牙根都癢癢。
論道理,葉正文說的沒錯,醫生醫生,以醫術為生計,但他鄭新知為了生計,在不少地方輪流坐診,明麵上賣的是醫術,事實上為了討掌櫃歡心,也為了多拿診金分紅,往往會在藥方之中多添幾味藥。
這幾味藥,屬於滋補之用,添了沒壞處,但不添也不影響療效,隻是為了多收病人藥費而矣。
葉正文這一刀戳了他的心窩子,讓他怒不可遏,黑著臉問道:“葉大夫,飯可以多吃,藥不可以亂下!你敢保證一味藥見效?不見效又如何?”
“以後見了你,我給你行師禮!”
葉正文淡淡一笑,雲淡風輕。